第13章 阳光下的奔跑
当我在想着伊平和突然出现的董阳两人的事情时，蒋瑜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我们两人继续安静的吃着德胜斋的早茶。
“我有一个姐姐，叫陆乐，比我大几岁，她不能生育了，我和她是陆永生唯二的孩子。”蒋瑜突然说道。
我看到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那传宗接代的责任好像落在了她的身上。我和伊平分手的消息，我家并不知道，当我奶奶第一次看到伊平时，她的眼睛笑的眯了起来，那是我在爷爷去世后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开心，她好像看到了生与死之间的那一抹希望，生孩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不喜欢孩子，我觉得如果我将他带来这个世上，他大概会很失望。
“如果你那个姐姐能生育的话，和林嘉结婚的估计是你姐姐了吧，连陆永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多加照顾。”我说道。
“我和我姐关系很好，她是个很不错的人，比我看起来更像大家闺秀，很多年前，她出了车祸，人保住了，却因此再也不能生育。这些年，我爸对我的关心确实因此多了一些，我离开家，在苏州做着老师，我不想去掺和家里的事情，我是不是有点冷血，王安。他们，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家人啊。”蒋瑜继续说着。
“如果林嘉真的是你爸他最看重的人选，这一关你始终要面对的，如果林嘉他真的喜欢你的话，其实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我也一样，如果董阳真的喜欢伊平，我一个人回苏州去也没问题，反正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我坦然的说道。
我们吃完早茶后，从店里走出，在蒋瑜的车上，出现了一张名片，当我拿起名片准备随手扔掉时，却发现上面印着的是董阳的名字。
我瞬间觉得后背发凉，他仅仅只是在店里瞥见一眼我从蒋瑜的车上下来，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才能联系到我。
我攥着这张名片，蒋瑜看出了我的紧张，说道：“怎么了，车上丢个小广告，很正常的。”
“董阳的名片。”我说道。
我坐回了蒋瑜的车里，输入了他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董阳，有什么事吗？我看到你在蒋瑜的车上留了你的名片，所以打给你了。”我说道。
“你好，王安，我偷偷留了我的名片，是想和你见一面，十二点吧，在奥体中心的操场，我等你。”董阳挂断了电话，他像是知道我会去一般。
我会去的，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的男人，他不能就这样将伊平从我身边抢走。
“我们去龙游河生态公园坐会吧，那里离奥体中心蛮近的，你去见董阳的话，我就在那等你。”蒋瑜发动了车子，说道。
我们在路上经过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些面包，等到了龙游河边后，蒋瑜就躺在了草地上，八月的如皋，明媚的阳光，我闭上了眼，醒来后已经十一点半了。
蒋瑜没有睡着，她坐在我的身旁，看着我。
“怎么不叫醒我，都十一点半了，董阳约的十二点见面。”我说道。
“不重要，王安，和他见不见都没什么要紧的，我们现在就能直接回苏州去，胖子那李雯慧要住过去了，你可以搬来新湘苑和我一起住，离你上班的地方还近点。”蒋瑜淡然的说道。
“蒋瑜，等我，见一面，我就和你回苏州。”
我起身，朝着公园外走去，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穿过马路，便到了奥体中心的大门口，我向里张望着，寻找着董阳的位置。
他的兰博基尼在我面前停下，我看了下时间，也才11:43。
等到他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后，他示意我往里走去，是操场的方向。
我跟了上去，董阳开口说道：“能聊聊吗？”
“我俩有啥好聊的，你是想谈谈伊平的事吧。”我问道。
“抽烟吗？”董阳从口袋里掏出烟来，说道。
我接过他递来的烟，点上，长吸一口之后，说道：“你是哪里人？”
“杭州的，我跟伊平认识六年了，我们从杭州外国语学院一起去俄罗斯上学，我们在那一起生活了三年，她为了你提前转回国内，我一直想见见你，我想知道她会爱上什么样的人。”董阳说道。
“我和伊平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那时候我爷爷成了植物人，是她陪着我走出来的，我觉得是因为你们都在国外留学，在异国他乡的人，难免会孤独。她曾和我说起过你们一位学长，在莫斯科谈了一个留学生，在国内也谈了一个，她对留学生之间的恋爱，没有安全感。”我说道。
我抽出烟来，递给他，他接了，“孤独，那段时光是挺孤独的。”董阳回忆着说道。
“那天，她发烧了，被隔离在楼顶的单间，那天是莫斯科的新年，漫天的烟花在她房间的窗外炸响，本该是团圆快乐的日子，她一个人被锁在狭小的房间里，那一天晚上，你在哪？”我说道。
“我在楼底，放烟花，那烟花就是我放给她看的。”董阳说道。
“我在陪着她，一直陪到了国内的凌晨五点，这样的日子我陪了她三个月，我那时爷爷生病，整夜失眠，这五个小时的时差，成了最好的陪伴。”我说道。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即使是这样的陪伴，你们也很难在一起，还发生了什么？”董阳问道。
“回国后，我们在南京的莫愁湖边见了面，在酒店里，我们发生了第一次，她哭了。她说，以为我们只是朋友之间的见面，尽管我们已经在网上认识了三个月了。那时的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模糊了。”我说道。
“嗯，伊平她谈过很多恋爱，和你，和我，和学长，和那个平壤的少年，但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与其说那是恋爱，不如说那只是陪伴，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有你这样莽撞的人真正闯入她的生活，走进了她的心里。”董阳说道。
伊平曾和我说起过，她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包括这些所谓的对象，我笑着和她说道，这些都不是爱。
我突然想起和她在绍兴的那一晚，窗外是烟雨江南，我把她放在桌上，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喊她：“老婆。”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愈发湿热起来，直到我看到她眼含热泪的看着我说道：“老公。”一切的情绪都在那一刻爆发了，我们做着的是和眼泪完全无关的一件事，此刻却相拥交织在一起，任凭热泪留下。
“她和我说起过小时候爸妈很忙，她独自上学走过的夜路，她从未告诉别人甚至爸妈，她在很小的时候午睡，睁开眼却是她一位叔叔在她床边邪恶的目光。”我应和着董阳，这些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人是复杂的，但这世界上的事情都差不多，会有另一个董阳，另一个伊平，也会有另一个王安。”董阳说道。
“那另一个伊平给你，这个给我如何？”我笑着说道。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的，我家在各地的商场建设，能给伊平家很大的投资，房建企业已经没落了，雷已经爆了，那根引线会慢慢带出很多东西。”董阳说道。
“那是你们的事，我决定不了什么。”我摆了摆手，这样自讨没趣的事情，我不想插手。
“我是家里的独子，这些建设招标的结果我有很大的话语权，我不知道伊平是怎么看上你这个连身材都走样，自甘堕落的胖子。”董阳嘲笑道，他的眼中再次显露了不屑的眼神。
那眼神看的我很不自在，但那眼神本该属于他，也本就该属于我。
我想结束这自讨没趣的谈话，我想回苏州去了。
董阳开口道：“这个操场，你如果能跑下来一百圈，如皋的商场建设，我就让她家的公司中标。”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跑起来的，这好像成了我唯一能为伊平做的事情。似乎我跑完，就能为我们认识的这三年画个句号。
董阳在边上的座位坐下，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但我跑过他身边时，我会大声的喊着圈数。
“1！”
“2！”
“3！”
我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兴致坐在场边，就看着我跑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这是他对于我和伊平在一起的三年的怨恨与惩罚，那我也全盘接下。我看到蒋瑜站在了董阳的边上，他们好像在交谈着什么，但是距离太远，我听不清。
“9！”
“11！”
我不知道啥时候蒋瑜也在我身边跑了起来，也快要忘记我已经数到了第几圈，但我能看到董阳还在场边坐着。
“王安，我陪着你跑。我们慢一点，我陪着你跑。”蒋瑜说道。
当我再看向先前董阳坐着的地方时，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但我不想停下来，哪怕他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想跑完，至少，我要跑到天黑。
在下一个拐角，我看到了在最高处看台上端坐的董阳，他就像那睥睨众生的王，看着底下如蝼蚁般的平民。
我大声喊道：“25！”
蒋瑜也跟着喊道：“25！”
我不忍心蒋瑜跟着我一起跑，她的身体还抱恙，这是我和董阳之间的约定，不该强加在蒋瑜身上。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去，蒋瑜直直的撞到了我的怀里，我感受着她身上的炙热，她的发丝也被汗水浸湿了，我下意识的抱住了她。
蒋瑜轻声说：“我有点跑不动了，我们回苏州去吧。”
回苏州去，我该回苏州去，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为了伊平跑上一百圈。这仅仅只是董阳的口头约定，我却跟个傻子一样，带着蒋瑜在火辣的太阳下跑着。
“对不起，蒋瑜，你为了我提前从上海回到苏州，我带你来了如皋，现在又带着你做这么傻的事情。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机器人现在就放在我卧室的柜子里，回苏州了，我要把它送给你，它曾经救过我们的命，一定能再次保护好你。”我喘着气说道。
我放开了怀里的蒋瑜，把她带到了边上的座位休息，我则继续跑着，人一旦有了信念，竟然感觉不到身体的乏力，但这股信念的力量也转瞬即逝，我向高台上的董阳喊道：“30！”
我感觉不到脚了，眼前一片漆黑，摔倒在了操场上，我认输了，我办不到，膝盖和手臂都擦破了，那种疼痛感让我清醒过来，我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向离我最近的座位走去，最终瘫倒在座位上。
蒋瑜离我稍远些，她跑了过来，董阳从高台上走下，说道：“别跑了，就算没有和你的约定，我们在如皋的商场建设也会选择伊平她家公司，徐州一建在江苏省内的建筑市场，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谢了。”我全然忘记了和他的约定，即使那是耍我的把戏，我还是由衷的感谢他。
董阳走了，蒋瑜却到了。
她手里拿着刚去买来的矿泉水，看着我身上都擦伤，心痛不已，我说道：“没事，蒋瑜，我们回苏州吧，这点小伤，一会就好了。让我再休息会，我们回苏州。”
“好，我们回苏州去。”蒋瑜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