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孝
疯狗般的烟翠，逮谁咬谁。她怒斥卫子安为自己私欲，折断江杜若梦想翅膀，困于后宅牢笼，自私无比！“够了”，江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气得都快喘不上来气儿，还是忍不住怒骂，“江府何时短过你吃穿，说穿了，不过是你的欲望、贪念，还有妄自菲薄。你自己没有本事，盼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又害怕孩子随你一样没出息。所以，你便生歹心，算计若儿，破坏其因缘，夺取店铺，还想将其绑架到长安？”
自己狭隘又龌龊的小心思，被当众剖析得一清二楚，烟翠面上臊得慌，咬牙点头，“对，我没本事，所以算计有本事的若儿。可是，我并未绑架她，也从未有过害她之心。昌盛入驻长安，她可遇更好因缘，不比只嫁一个小小县令要好。更何况，将昌盛开到长安去，也是云溪姐姐未能完成的遗愿！”
遭遇无妄之灾的卫子安，快要气疯了！烟翠为完成自己梦想，就要毁掉他的因缘，这找谁说理去。还有，一府知县，哪里小了？再说了，若儿也不是爱攀附权贵之人，你让她当太子妃，她还一定愿意。这位江府继室又不是月老，凭甚给人评判姻缘，真是母鸡孵鸭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一提到仙逝的儿媳杜云溪，江老夫人就心痛不已。瞧见老夫人面色，烟翠便知，只要搬出杜云溪，老夫人肯定就会受打击心软。但这次，她估量错了！深吸一口气后的江老夫人，眸光彻底冷下来，“若儿她娘，希望若儿此生随心而活，从未强求过她半分。你却假借她的名义算计若儿，这个家，是再也容不下你。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万贯你去写和离书。”
“娘。”
“母亲。”
江万贯与烟翠全都吓傻了，未想到，老太太竟然这般决绝。“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老夫人下最后通牒，江万贯爬到母亲脚边，抱住她的腿，“阿娘，云彩云杰不能没有娘，儿也不能没有媳妇。”
“那你就带着云彩和云杰，同她一起出府。”
这一回，就连卫子安都傻眼。江老夫人这也太狠太绝情，赶走儿媳不算，竟然连孙子和儿子也都不要！抱着老夫人腿的江万贯，如遭五雷轰顶，震惊得整个人僵住，张大的嘴巴吐不出半个字儿。他当初要死要活想要娶烟翠，他娘万般不同意，也不曾说把他赶出家。这一回，母亲是真的伤心生气。“啪”，江万贯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娘，我错了。”
紧接着，他又一巴掌扇在脸上，道一句“娘，我错了。”
江万贯一口气，接连扇了自己十八掌，把烟翠都吓哭了，急忙上前伸手阻拦，“老爷，您”江万贯猛地一把甩开烟翠，又狠狠抽自己两巴掌，“阿娘，是儿不孝，一把年纪没能管教好内子，害你伤心。您将儿赶出府，儿没有半句怨言，但儿，不能不留在阿娘身边尽孝。儿会同她和离，孩子也可不要，儿只求留在府上，给娘养老送终。”
“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你怎能不要我，不要自己孩儿。就算离开江府，咱们也能凭本事过活，你怎能如此无情，为自己苟富贵就抛妻弃子。我打死你这个没心没肺没良心，无情无义无德行的狗男人。”
烟翠的拳头，像是雨点般落在江万贯身上。默默忍受的江万贯不为所动，不停哭求江老夫人将他留下养老送终。卫子安这一刻，万分无语！他知道，江万贯是个最会坑女儿的混账，却未想到，为了让自己留在府上不离家受苦，竟干出抛妻弃子的事情。这个老丈人，他一点儿都不想认。“娘，儿不能走，求您别赶儿走”，抱着江老夫人小腿死活不肯松手的江万贯哭成狗。“江万贯，你个贪恋富贵的懦夫，我若被赶走，你也别想留在江府。你起来，跟我走”，发疯的烟翠，使出蛮力，不管不顾，死死抓着江万贯往外拖。被从江老夫人身边拉开的江万贯，忽的站起身，猛地一把将烟翠推倒在地。他面色阴沉，用从未有过疾言厉色对烟翠吼道：“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我娘为了养我，这一辈子吃过多少苦，你根本不了解。当年我爹去世，我还小，堂叔把我偷走卖掉，我娘追人牙子整整追了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撑着一口气把我抢回，死死抱住怀里。人牙子要把我再夺走，掰折我娘三根手指，把她打得头破血流，最后昏死过去，她都未松手。被抢回的我，惊吓过度，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没了，当时我娘没钱抓药，把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是剃光自己头发换钱给我看病，即便自己饿昏过去也给我买肉养身体。没有我娘，我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臭水沟里，哪能还娶媳妇生儿子。我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不清。烟翠，我告诉你，媳妇儿子我都可以不要，但谁也不能妨碍我给我娘膝前尽孝，养老送终！！”
江万贯说出这些话，卫子安和烟翠都着实震惊不小！当初昌盛被常掌柜害得要关门大吉，江杜若跪求亲爹继母出钱帮忙，结果被拒，伤心欲绝的她差点想不开。那时卫子安曾对此表示不解，言以江杜若的脾气，怎会没同二人干一仗后离家出走？释怀的江杜若笑着答他，“我爹那人，身上没啥优点，但我跟他唯一学会的便是孝顺。”
今日，他算是见识到江万贯的孝顺，也明白为何阖府上下都敬重江老夫人。烟翠听完江万贯的话，颓唐跌坐在地。她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机关算尽，最终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连栖身之所，也没有了！日后，她要如何带着幼子在外讨生活？曾憧憬未来在长安美好生活的她，现在对未来充满绝望。重新跪在江老夫人的身前的江万贯垂首，无论是妻儿，还是金山银山，全都不能和他娘相比。就算，让他去死，给娘亲添寿，他也会毫不犹豫，欣然赴死！刚开始还欣喜自己被江老夫人当成自家人的卫子安，如今感觉似被架在火上烤。他想要为烟翠求情一二，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犯愁之际，堂后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声。秋禾和百灵二人，分别抱着云杰和云彩行入厅堂内。烟翠一见孩子，立刻冲过去，从秋禾怀中抢走儿子，恶狠狠叱骂道：“你想干什么？深更半夜，将孩子弄醒，吓到他们怎么是好。云彩和云杰还这般小，就容不得他们在府上多住一晚，非得黑灯瞎火的就把我们娘三赶出去吗？你好狠毒的心，就和你家主子江杜若一样。”
手背被烟翠抓伤的秋禾，看一眼近乎癫狂的烟翠，没有言语，行到老夫人身前行礼，“老夫人，小姐前些时候交代过婢子，若是哪天夫人惹您不高兴，求你看在小小姐，小少爷的份上，原谅则个。”
烟翠听到秋禾竟是为自己求情，而不是要将他们娘三个赶出去，整个人愣住，以为是在做梦。老夫人对烟翠失望透顶，不肯轻易原谅，对秋禾道：“你刚也听到了，你家小姐早早便想好为她娘三个着想求情。可她，竟还有脸咒骂若儿。像这样的人，怎能继续留在府上为非作歹，给人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