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剪镖
苏老爷头七隔日，苏府大房夫人房间内，苏建业夫人韩氏给李胜男递上一杯茶，寒暄两句，话题落到江杜若身上。“杜若那丫头，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大方得体又聪慧，和我家连慕十分般配，弟妹，你觉得如何？”
韩氏说话直来直往，丝毫没有拐弯抹角，李胜男十分欣赏她这位大嫂的性子，饮口茶，笑了笑，“大嫂，若儿已经定亲了。”
韩氏一怔，有些不太相信，“是你们南安本地人，什么家境？”
“南安知县卫子安。就是州牧大人的亲侄儿，很不错的一个孩子。”
“竟是县令大人。的确是门好亲事儿。”
一脸惋惜的韩氏，忍不住埋怨李胜男道：“弟妹，像杜若这样的好孩子，你就该留意咱们自家族中子弟，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胜男忙赔笑，“若儿亲爹相中的人家，我一个表亲，不好干涉。”
确实，人家亲爹还在，自是要给女儿亲事做主。韩式无奈，只能打消念头，但还是不住摇头表示遗憾可惜。屏风隔断的外室，与温休沉默喝茶的苏连慕，将室内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日江杜若于灵堂前顶撞州牧的事情，令他十分不满。好在，那丫头认错态度诚恳，他才没有与之计较。若江杜若那丫头当时敢像顶撞泉州牧一样顶撞他，立马就得被他赶出府去，他可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苏府的名声，可不能被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连累。万没想到，娘亲竟然相中那丫头。他一直渴望考取功名，对婚事并不上心，也未相中江杜若。只因娘亲说，他年龄不小，该考虑传宗接代大事儿，且屋内也需个女人照料。娶妻这方面，只要他爹娘看中就好，他无甚太大要求，娶谁都一样。本以为，娘已经同人家透过气，未想却被婉拒了。估计他那日当面训她，小丫头记仇。这样心胸狭隘的女子娶回家，也会家宅不宁，不成也罢！虽然心里想着不在意，但嘴巴忍不住刻薄，扶着叹息不止的娘亲往外走时他说道：“一个商贾女儿，有甚可惜！再说了，娘之前也看见她顶撞州牧大人，娶进家中，定招惹祸事。”
他声音不小，站在门口送客的李胜男等人听得真切！火爆脾气的李胜男“哼”了一声，苏霁云忙将娘扯回屋内，奉上一杯热茶，“大堂哥眼光高，娘不必在意他说的那些话。”
苏连慕是苏家大房一脉嫡长子，苏氏一族嫡长孙，还是大方唯一的男丁，从小备受呵护宠爱，自视甚高。他一直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很是看不起人，常对族中弟弟妹妹摆架子。“娘，咱们让江家表妹回家吧！”
这话是温休说的。头七已过，棺椁已入葬，一些远亲已经陆陆续续折返。苏建业是苏老将军亲儿子，自然还要留下烧祭。每隔七日，在灵堂烧纸钱，祭拜亡魂一次，以表哀思，直至四十九日“断七”为止。然后待百日和周年，再来祭拜。江杜若属于远亲，没必要再继续留下，且经历说亲不成这事后，她留在府上，免难尴尬。苏霁云舍不得表妹，李胜男也不放心让其一个人回去，说同江杜若商量后，再做决定。结果，三人去寻江杜若时，却见苏连慕正在同江杜若理论。“江家表妹，我那日训话，是为你好。当时见你一副受教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的。未想到，你却是小肚鸡肠，故意对我母亲释放善义，引她向你提亲，你再拒绝，以此打击。你一个女儿家，好生卑鄙。”
一头雾水的江杜若，不知自己又哪里惹这位仁兄不快，正要开口询问，忽见三人气冲冲疾步走过来，挡在她身前。李胜男母女二人都十分护犊子，瞧见江杜若无端受辱，火腾腾往上冒，很不能用吐沫星子淹死苏连慕。温休是个和事佬脾气，想着往后还要继续再府上吊唁，不能将颜面闹僵，忙抢在母女二人开口前，将苏连慕拉走。江杜若望着苏连慕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寻思过味儿，“苏大伯母相中我了？”
“是啊！都怪你太漂亮优秀，被人家一眼就相中，非要让儿子拱了你这颗大白菜。没拱成，猪生气了。”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的苏霁云，学江杜若日常说话气人方式，把江杜若给逗笑了。“表姐说得对，山猪吃不了细糠，也拱不了我这颗金白菜。”
她往自己脸上贴金，成功逗笑李胜男母女二人。笑过之后，李胜男牵起江杜若的手，“好孩子，你这性子，像极了你娘，最是讨人喜欢。姨娘和你表姐，最喜欢你伴在我们身边。但昌盛还需你打理，你苏爷爷也看到你的孝心。不如明日，你便回去吧！”
苏霁云眼中满是不舍，但也道：“表妹，我舍不得你，但见你刚才被大表哥责难，我心里实在不好受。这里人杂事多，日日不得安宁，不能再继续留你再次受苦受累，表姐我于心不忍。”
苏霁云说着，还红了眼眶，就要落下泪来。江杜若忙笑着安抚，“表姐，咱们又不是分开见不到了。我回去南安，一定做几件无比华丽的漂亮衣裳，等你和姨娘回来穿，羡慕死咱们县城的那些夫人小姐。”
破涕而笑的苏霁云，捶江杜若一下，“就你嘴甜会哄人。”
“好孩子，回程你放心，我会拜托大嫂多派些人送你回去。”
让江杜若孤身一人回去，李胜男着实不放心。“只是一日路程，不必劳师动众。姨娘忘了，我从前，长随母亲四处跑商。再说了，泉州到南安这段路，一向太平。”
“事情，只怕有个万一。”
没出事前，什么都好说，一旦出事，追悔莫及。李胜男坚持要多派人手，护送江杜若回去，江杜若真心婉拒，“姨娘。苏府还在治丧，如此麻烦，岂不是添乱。”
李胜男还欲坚持，这时折返回来的温休，听到争论，建议道：“可以请秋参谋与表妹同行。”
温休言，他今日曾见秋参谋向苏家大伯父辞行，说已卸任参谋一职，欲重新从商，还要去泉州周围几个县城考察商机，首选南安。“这主意不错。”
有个知根知底，武功高强的人护送外甥女回家，李胜男觉得十分靠谱。“不行”，表示反对的苏霁云，给了温休一肘子。那个秋元秋参谋，明显对她表妹意图不轨，苏霁云想不明白，前两日还跑去敲打表妹的温休，这会儿怎地把人直接送上贼船？情场老手的温休觉得，江杜若与卫子安成婚只差临门一脚，秋元是个不错的催化剂。他悄悄向苏霁云透露自己想法，苏霁云只觉这个昏招，定会弄巧成拙，坚决表示不同意，并表示，不想苏府麻烦，可以雇佣镖师，护送江杜若回程。李胜男觉得这主意不错，认同点头，江杜若被过于紧张她的二人给逗笑了，“我非黄金，也不是古董，哪里用得到镖师”，她说着，拥抱李胜男母女二人，“姨娘，表姐，你们好好照顾身体，不必担心我。算卦的说过，我运道通达，此番一定能平安抵挡南安，等你们回家。”
离开苏府的江杜若，虽不想麻烦苏府，但韩氏还是派了一名护院，同车夫送江杜若回程，江杜若对此真心表示感谢。离别时，几人依依不舍，花了半刻钟的时间话道别。江杜若坐上马车后，将身子探出车窗，最后向众人道别，“姨娘、姐姐和姐夫，你们不必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你们折返南安，咱们再聚。”
“好，你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