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堂审林不青一案

    林夫人主张丈夫虽掉包典当物，但并未杀人。县令卫子安也不多言，直接传证人上堂。形容萎靡枯槁的小六子，还有几名诚元伙计，被壮班衙役押上公堂。林夫人张氏见小六子，立马扑过去，捶打其，“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账，怎能受不住酷刑就冤枉自己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叔叔被冤枉成杀人犯，你被拘押，你的爹娘，弟弟妹妹，还有咱们林氏一族，全都无法再在南安抬头做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家人好好考虑。”

    高坐在上的卫子安，冷眼看着偷偷引导小六子的林夫人，不动声色的给壮班班头使了一个眼色。壮班班头老王立刻上前将林夫人拉开，“林氏张巧娟，公堂之上，你莫要胡言乱语，构陷官差。吾等，从未刑讯逼供，不信可叫仵作或郎中来验伤。若你再敢诬陷官差，便将奏请大人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信口胡诌的林夫人，被一下子威震住，住了口。“啪”，卫子安一拍惊堂木，“林小六子，还不如实招来。”

    “大人，我有罪。但我真的只负责埋尸，人是我叔是诚元掌柜林不青杀的。”

    小六子极力为自己开罪，不仅交代林不青如何杀人，如何吩咐他掩埋尸体，如何将典当品已假换真等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抖落出来。公堂外，有不少曾经到诚元典当的人，急忙把手腕上镯子退下，对着阳光查看；也有人拔下头上金钗用牙咬。无一例外，全都傻眼！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结果自己成了乐子。一时间，众人情绪激动，纷纷要上堂状告诚元坑骗之罪。堵在门口的站班衙役，站了三排，才勉强将人拦住。“啪”，惊堂木一响，喧闹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尔等之事，此案结束后，可一一与诚元账簿核实。若调换属实，诚元自当物归原主。若物件已售，需赔偿相等银两。”

    “好，吾等听从大人安排”，也不知谁高喊一声，众人纷纷响应。安抚躁动百姓后，卫子安看向战战兢兢的小六子，“林小六子认罪伏法，当堂画押，拖下去，等稍后一同宣判。”

    壮班衙役上前，架起小六子往后去。“大人，大人，念在小人坦白从宽，您一定要网开一面，网开一面。”

    小六子痛哭哀求声，回荡在寂静的公堂内。林府所有人，全都吓出一身冷汗，各个缩成鹌鹑，不敢出头，生怕也被关进大牢。胸腔快要炸开的林夫人，极力维持淡定，用力咬一下舌尖，逼大脑飞速旋转。“大人。民妇对小六子所言存疑。诚元庭院内尸骸至今身份不明，怎可轻易断定乃吾夫林不青所杀。请大人明察，还民妇夫君一个公道。”

    “带证人。”

    不多说一个字废话的卫子安，又祭出三字真言。心感不妙的林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心说难不成官府已查明死者身份？不可能！她派了林家人在衙门蹲守，未曾见外出查案的县尉李大嘴回来。心里稍安一些的林夫人一转头，就看到县尉李大嘴带着两人，行进堂内，身子顿时一软。李大嘴竟然回来了？什么时候？莫不是昨夜？昨天，常掌柜拜托卫子安，快些结束她夫君林不青一案，卫子安同意了，她便撤回蹲守衙门的人，想必就是在那之后，李大嘴折返。可既然卫子安要彻查此案，为何会在李大嘴未回来之前，先答应常掌柜的请求？难不成，县令卫子安有未卜先知之能？林夫人大脑打了数个死结，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唯一清楚明白的便是，今日庭审，恐对林府十分不利！林夫人哪里知道，县尉李大嘴在回来之前，早已密信于卫子安，卫子安才会顺应常掌柜请求，令林府人莫在闹幺蛾子，安心出堂。眼底无情，满身疲惫的李大嘴，堂前向上行礼，“大人，卑职奉命前往郡府调查被害人身份。现已查明，死者为武侯府内侍，姓唐名为百两，其偷盗府上金佛逃遁藏匿于此”，说着，他展开一张画像，“此乃百两画像，卑职已与本地失踪唐姓外乡人所购小院邻居核实，正是此人。还有这二人，乃诚元典当行街旁小贩，曾亲眼看见唐百两入典当行，之后未再行出。”

    “胡说八道”，再次于混乱中抓住关键的林夫人，猛地站起身，怒斥两个小贩，“诚元每日进出客人不知繁几，更何况是数年之前，你等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快说，你们是不是受人胁迫指使作伪证，陷害我夫君林不青？”

    两人“扑通”跪下，向上叩首，“大人，吾等有罪。那日我俩如往常在街上摆摊，忽听诚元典当行传出惊叫，好奇上前，就见林不青满脸是血，地上还躺着一人，头破血流，已经断气。我二人当时欲报官，被林不青拦住，塞钱封口。我俩一时贪心，帮其隐瞒此事儿，请大人恕罪。”

    “你二人隐瞒凶杀案理应重罚，但念在主动投案可减免刑责，先退下，等候定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二人连连磕好几个响头，退到一边。卫子安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张氏，你还有何疑问？”

    一屋子人证、一桌子物证，林夫人纵有百口也莫能辩。她低头苦笑，咬牙呢喃，“南安城，人人皆道混子县令不如街上傻子。但其实，吾等才是傻子。”

    她忽的抬头，漆黑眸子逼视卫子安，“县令大人，你好手段。我张巧娟，平生没佩服过谁，敬佩你的忍耐力。夫君他杀人，理应偿命。但你记住，今日，是你逼死民妇，你欠我一条命。”

    猛地起身的林夫人，冲向柱子，“砰”的一下，林夫人倒在地上，其子林水“呃”的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林夫人没有死，被县尉李大嘴救下。李大嘴揉着险些被撞断的肋骨，死死抓着林夫人，以免其再自寻短见，并瞪视林家人，“你们还傻看着做啥，还不快来帮忙？”

    一众林家人连滚带跑的忙上前，将瘫软的林夫人扶到一边，跪着等候县令宣判。卫子安赞叹林夫人聪慧刚烈，可惜没有用到正地方。“当”，卫子安最后敲响惊堂木。衙门内外，霎时静得针落可闻。“现，林不青一案已查明，本官在此宣判。”

    卫子安威严的声音，像是战场进攻的鼓点，令人振奋，也震慑人心。谋财害命的林不青已死抵命，诚元典当行被查封，从前用以假乱真掉包的典当物，全都被一一归还原主人，还被罚了五年营收充公。小六子数罪并罚，徒五年，其他伙计徒刑一二年不等。深受打击的林夫人，变卖家产，带着儿子迁居别地。心虚的常家人，未再提与县令的亲事儿，这些都是后话。宣判结束，卫子安高声退堂，在百姓掌声雷动中行下高台，朗声对众人道：“本官身为一县之长，理应为民做主，替民申冤。日后，请诸位监督本官一言一行，也请诸位以此案引以为戒，共同维护南安安稳兴盛。”

    “大人英明！”

    欢呼声不绝于耳，卫子安向旁听的县城乡老族长颔首后，转入后堂，登时腿软，手扶住花架，才未摔倒。前些时日受伤，气血亏空严重，又因林府逼迫，胸膛始终憋着一口浊气。如今这浊气泄了，虽心情轻松，但身体却有些撑不住。该死卫小，不知跑去何处，竟也在此候着。正腹诽时，卫小像是刚落地的小马驹，四肢不协调的奔腾到卫子安近前，难掩兴奋，“大人，大人，你快到衙门口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