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抓猪
春满楼,二楼乾字号雅间,门内,气氛尴尬;门外,吵得热烈。伸手推门的秋禾,再次被卫小抓住手,她一下子恼了,“你总抓我手干嘛,流氓。”
“姑奶奶,我可没想非礼你。你先别着急,咱们扒门缝看看里面动静,若真打起来,再冲进去也不迟。若人俩好好的,咱们进去岂不扫兴?”
“这样不太好吧!”
秋禾不赞同,卫小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才刺激。”
眼底的犹豫被嘴角不自觉勾起的笑意驱散,秋禾甩锅道:“若被发现,我会说都是你的主意。”
“好。有事儿我抗。”
鬼头鬼脑的二人,扒着门缝外里看。屋内的二人,虽然把事情都已讲清,但是不知为何,气氛十分尴尬。江杜若两根食指,一下一下敲着茶杯背身,卫子安四处乱飞的目光,最后终于落到江杜若身上,“我听说了,昌盛最近买卖兴隆,祝贺你。”
“托大人的福。”
“我又没帮到你什么忙。”
“大人已经帮我很多了”,江杜若说到这里,突然情绪高涨,“对了。我也听说了。大人您帮城西的王有才夫妇二人解决和离问题,王家大嫂对您十分感激,逢人便夸大人仁德,甚至还与说您坏话的人大吵一架。”
“什么仁德,不敢当,此乃我分内之事儿。”
卫子安嘴上谦逊,心里十分受用,结果就见江杜若点头认同:“确实,此乃大人分内之事儿。希望您再接再厉,多为百姓谋福,不要总是在街上瞎溜达,被人说是该溜子。”
“你是听不得别人夸我是不是?”
卫子安无语,这小丫头,真是见不得他好!“我是真心希望大人您好。警惕耽于称赞,真心为百姓做些实事儿,摆脱混子县令的污名。明明大人就是个极好的人,除了嘴巴坏了点。”
他嘴巴哪里坏了,又不曾咬过她!等等,不对啊!这小丫头是在教他做事儿?小丫头片子,长能耐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生意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开始对他指手画脚,指点江山。他将一块儿点心丢进嘴里,用力嚼着,也用力瞪着江杜若,“这些……咳”,噎到的卫子安,喝了口水,顺下一口气儿,“这些本官自然知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莫要一心只图谋利,成为为富不仁的奸商。”
奸商?江杜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眉头一挑,“多谢大人忠告,我定当铭记于心。若是哪日,我因谋利不折手段,做出违法乱纪之事,请大人千万不要手软,一定要把我关大牢里面喂老鼠。”
好端端的,为啥突然说这晦气话,卫子安气江杜若嘴巴厉,不肯服软,与之杠上,“大牢里面,不止有老鼠,还有潮虫和蟑螂,四处乱爬乱飞,还往人耳朵里钻。”
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江杜若,看着桌上饭菜,算是吃不下去了!虽然,二人嘴上争吵,但气氛却是好的,又回到从前的相处状态,似不曾有过龃龉。心情明显转好的卫子安,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问江杜若,“要不要喝一杯?”
这一段儿时间,为了在两日内让昌盛抢占市场,江杜若一直时刻绷紧神经。如今,生意趋于稳定,松下一口气的她白日饮酒,就当是犒劳一下自己最近的辛苦。她端起杯,“我敬大人,感谢大人对我的救命之恩,还有之前的多次出手相助。”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卫子安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庄严深沉,与江杜若碰杯。酒杯“叮”撞击在一起,声因清脆又悦耳,二人相视而笑,正欲引尽杯中酒,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大人,不好了,衙门出事了!”
“小姐,不好了,昌盛出事了!”
卫小与秋禾一同冲进屋,异口同声。惊起身的卫子安与江杜若,也齐齐出声:“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个时辰后,温休站在郊外土坡上,看着在泥沟里面打滚乱窜的大肥猪,他捂住口鼻,怒瞪卫子安。“子安,我又不是衙门中人,凭甚让我帮忙一起抓猪?”
农户家的猪圈被猪拱塌了,十几头猪全都跑了出来,还跳进路旁的阴沟里上不来。农户无奈,只能报官,衙门里的人都出城来此处帮忙抓猪,温休也被抓了壮丁。站在泥沟里面,满身都是泥点子的卫子安,用手背蹭去下巴上的泥,没好气道:“安仁,你今日算计我,还未找你算账。少废话,赶紧下来帮忙。天黑前若是抓不完,招来野狼,我一定先拿你垫狼的肚子。”
温休快憋屈死了,“卫子安,你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整日见你因江家小娘子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我这当朋友、当兄弟的心里能好受吗?如今,你们两个和好了,反倒怪起我这个牵红线的恩人来了,真是没天理了!”
“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谁要你多事儿。”
“好好好,是我多事儿。以后你们若是再恼别扭,我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卫子安弹掉下巴上的泥巴,难掩笑意,“我们误会已经解开,以后不会再有问题。”
“别把话说得太满,就你俩那都喜争强好胜的性子,保不齐明天就又闹起来了。”
“你个乌鸦嘴,少诅咒我们,也别再废话浪费时间,赶紧下来。”
“我不下去。我回家了,你慢慢抓你的猪。”
温休转身,打算脚底抹油,结果后背被卫子安“啪”的乎了一坨泥巴。恶臭的气味像是湿滑的蛇般钻进鼻腔,温休一下子就吐了。他扶着树,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然后怒腾腾跳到泥沟里,“卫子安,你敢偷袭我,我和你拼了。”
明月,悄然立于树冠正中。结束抓猪作业的卫子安与温休两个人,并排躺在土坡之上,瘫成两滩烂泥!“子安,今个儿害我泥沟抓猪这事儿,若是换成别人,我一定踢烂他的屁股。”
“你不是也害我在毫无准备下,同江杜若见面。你不知道,当时我俩有多尴尬!”
一听到卫子安提江杜若,浑身僵硬好似僵尸般的温休来了精神,转动脖子,面向卫子安,“你可向她表明心意了?”
“什么心意?”
卫子安也转过头,干在脖子上的泥巴簌簌脱落,被泥巴封印的面上透着一丝不解。“当人是你喜欢她的心意啊,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你想当她干爹?”
温休快被气疯了,他这傻兄弟,怎就抓不住重点?今日,他可是被乎了一身臭泥巴,若是卫子安二人再没点儿进度,他就在这挖坑,把这不开窍的傻子埋了!“我和她,成为朋友了。”
语气愉悦的卫子安,仰望上空,满眼皆是星辰。朋友?温休扶额,暗骂不争气的傻兄弟,我是在帮你讨媳妇,你却同人家做朋友,在这给我玩什么纯情!信不信,把我逼急了,棒打鸳鸯!“子安哥哥,男女之间,也不是不能成为知己好友,但你真的不想和她更亲近?比如,牵她的手,抱抱她,或是……”“打住”,卫子安被温休的怪腔怪调恶心坏了,担心他说出令人更恶心的话,急忙将其打断。卫子安将手枕在头下,仰望上方星空,语气真诚,“你知我与她,初见时,相看两厌。后来彼此在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是个十分不错的人,要强不服输、有理想、有冲劲,一心朝着理想坚定不移的前进,即使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刁难,也能咬牙忍住。不知从何时起,她影响到了我,我不想再似以前那般混日子,想干出一点儿实事。就像是今日这抓猪之事儿,若换做以前,我哪里肯来滚泥沟,定是直接打发卫小花钱买几头猪赔给农户。但现在,我不想再糊弄别人,也不想再糊弄自己。我希望,和她成为伯牙与钟子期那样高山流水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