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竟是个戏子
“那日那人在人群中义愤填膺地指摘我时,我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惜夏努力回忆着当日令她难堪至极的种种情形。“我明明根本不认识他,可他字字句句的指控却像是那些事情真实发生过一样,若我当时只是个旁观者,怕是也会以为他说的是事实了。”
当时惜夏只顾着羞愤,来不及多想,可如今想起来,才发现显而易见的蹊跷之处。“即便是有人杜撰了这些事情,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攀咬,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如他一般将无中生有的事说得这般真实动人。”
那么便有一个很大的可能——这个人,善于表演。“戏园子!”
沈若初猛然转身,对知秋道:“快,找王捕头,让他去查戏园子!要查戏台子上的人,净了脸查!”
能够将凭空捏造的事实演得像真的一样,且又在被盘查了这么久之后还能隐匿不现的,那必然是登台唱戏的伶人。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表演才能,又可以凭借日日覆盖在脸上的浓墨重彩躲过衙役们的盘查。果不其然,这边消息递过去,没到黄昏,京兆府便传来了消息,那人抓到了。只是无论如何逼问拷打,这人死活不承认盗了沈府的财物,只说是有人交给他这些东西,叫他到右刀商行门口大闹一场。那些衙役自然不肯相信,为了即将到手的“重谢”,他们便下了些重力气“审讯”这男子。结果财物没逼问出来,倒是问出了同伙。或许是觉得,只收了那么区区一二十两银子却让自己落入了这么大的泥潭中实在是不值。也或许是满城张贴的画像边上“失银千两”的字眼刺激了他,使他有了受骗上当的感觉而不甘。这男子一股脑将当初寻到戏班子里去雇他的人和在沈府门外将东西交给他的人都供了出来。“那雇我的人小的不认识,只知道他是戏园子里一位常客的熟人,小的也是无意中撞见过他同那位常客打听我们这班子里谁的戏最好,当时我还道这人要请人到他家里唱戏,不想却是命小的当街演了那么一出戏。”
说到这里,男人一副懊悔不迭痛心疾首的模样。“早知今日,他就算是给小的一百两,小的也不接这个活儿啊,那好处都叫他们落了去,小的真就只得了这么十几两银子,还望大人们明鉴呐。”
案子查到这里,这些京兆府的衙役们也都懵了。不是说失窃吗,怎么还牵出了一桩设计攀诬他人的案子呢?但毕竟是收了沈若初银子,不论什么消息,他们总要放个风给她的。这伶人供出来的沈府内鬼,是一名右耳尖上有颗痣的丫鬟,这人好找,正是此前自称给惜夏亲手绣了贴身肚兜来与她结交的丫鬟,名叫珠翠,是寇氏院子里的。“既是母亲院子里的,我总不好过去问罪,还是请京兆府的人再来一趟吧。”
公事公办,也免得有人拿自己的孝心说事。知秋去传话的时候,自然没有空着手。那帮衙役们见了银子,脚底下越发殷勤起来,知秋前脚刚回到隐月阁,他们后脚已踏进了寇氏的住院。寇氏常年居于内宅,院里的丫头婆子更是甚少见这么多官差,一时都吓得慌乱不已。起初寇氏还想拿着尚书府主母的威风将人喝退,但衙役拿出那伶人的口供和用作证物的惜夏的簪子时,寇氏也只得将珠翠乖乖交出来。“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蹄子,偷东西竟偷到主子身上了!谁晓得这些年在我院里还偷过些什么东西,这回定要叫你尝尝苦头,好好地交代出来!”
自觉丢了面子的寇氏愤愤地在珠翠手臂上掐了一把,力度之大使得珠翠当即便疼出了一汪眼泪。衙役将人带回去之后,便又按着那伶人的交代,寻找那雇他出面闹事的人去了。可这三绕两拐之后,对那人的调查终究还是止步了。--查到了当今亲王的头上,谁还敢接着往下查下去。据那戏园的常客说,那日与他交谈的,是聿亲王一位颇受宠爱的侍妾的外甥。聿亲王,虽为皇弟,手中的权势却比大多数的皇子还要大,便是用“权势滔天”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也不足为过。别说这帮衙役们,便是京兆尹陈奇亲自出面来查这个案子,只怕也是很难再继续下去。就连沈若初也没有想到,这事怎么会和聿亲王扯上关系?她可是向来和聿亲王府毫无瓜葛的。若说毫无瓜葛也不尽然准确,毕竟聿亲王府的世子与她关系已算得上是十分密切,如今还和她合办了一所织造坊。想到这里,沈若初忽然觉得,此事既牵扯到了聿亲王府,或许也该让陆逾白知道。翠珠进了京兆府,没过几道刑便将自己幕后的主子招供了出来。不出预料,仍旧是江落雪。自打进了沈府之后,江落雪便借着寇氏对她的疼宠在寇氏院中收买了几个下人为己所用,翠珠便是其中的一个。江落雪被抓到京兆府时还正在自己的院中发着脾气。江家的那些个铺子忽然之间将原本低价售卖着的右刀商行的竞品撤了下来停售,还大幅张贴了布告宣称此前低价出售乃是操作失误,并明里暗里替右刀商行的商誉做了背书。更可气的是,那些货物在当夜便被悉数运往了右刀商行。她实在搞不懂,这江枫是被沈若初灌了什么迷魂汤?江枫虽并未寻她追究假传自己口令擅自更改商铺经营的行为,但江家派来给自己送钱送物的人却再没来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江枫已经清楚她的所作所为了?可沈若初怎么会同江枫有了联系的呢?江枫不是对沈家的人十分排斥的吗?这事还没有弄明白,京兆府的人便到了她的院里,这更令江落雪惊惧不已。郑君牧不是说,这事由睿王在背后操作,找的又是个极少露出真面目的伶人,是绝不会查到她的头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