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殒香消终成谜 邪踪诡异 何以为计
靳皓又点上一支烟，淡淡的烟雾中他眼角的泪水分外晶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高讯公司的高薪并不好拿，加班是家常便饭，他们几个实习生更是如此。因为对转正的名额极为重视，关沁一直都没有回过洛州，此后三个多月月，我们只能电话联系。第一个月还好，但从第二个月开始，关沁的情绪就不太对劲，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有时说着说着就低声哭泣，我以为她工作压力过大，说想周末抽空过去找她，但她不同意，说她能照顾好自己。此时临近毕业，我的工作也很忙，的确也抽不出时间。”
“到了6月底，关沁被公司通知她已被留用，只要等拿到毕业证书就能办理入职手续，那几天她的情绪明显有所好转，我也很替她高兴。她说公司有个项目她一直在跟进，没法抽出时间回来拿毕业证，让我拿到后给她寄过去。”
“一周之后，关沁的毕业证下来了，竟然真的是洛州大学的！看来王院长的确走通关系帮了关沁，我把毕业证寄去了束州，并告诉关沁别忘记好好谢谢王院长。”
“等到所有毕业生都离校，已经是7月中旬，我手上的工作都忙完后，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束州找关沁，可就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关沁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很木然，透着无比的绝望，她说她对不起我，从现在起跟我分手，让我彻底忘记她，我错愕之下不停地追问，她却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经提示关机。”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去车站打算坐最早的班车去束州，刚准备上车就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昨晚有人目睹关沁在洛大门口的洛江边投江，警方无法联系到她的家人，只能转而联系了我。”
“我听了彷如五雷轰顶，赶去公安局后，警方给我看了江边的监控，我一眼认出那个跳进洛江的人就是关沁。警方说已经连夜安排救援打捞，但正值汛期，水位暴涨，流量湍急，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甚至连找到尸体都不太可能。”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等待警方的打捞结果，这时高讯公司联系我，让我通知关沁去公司宿舍拿走自己的物品，这时我才知道关沁竟然辞职了。我赶到高讯公司，总经理闪烁其词，只说关沁因为个人原因辞职，其他的不愿多说，但我离开时看到公司很多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隐约听到“开除”几个字，但当时我心乱如麻，根本无心理会，到宿舍打包了关沁所有的物品就回了洛州。”
“几天后，警方结束了救援打捞，关沁的尸体始终没法找到。我打算通知关沁的父亲，辗转联系到关沁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说关沁的父亲前不久查出肝癌晚期，最多还有半年寿命。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垂死的老人，最后只能汇去五万元略尽绵力。”
“如今，这个世界上还记得关沁的，恐怕只剩下我了……”靳皓双眼红肿，声音嘶哑，颤抖的手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里面的烟蒂已经足有半缸。
马芊然三人均是默然，心中却不由疑惑，关沁生前最后几个月行为怪异，她一个人在束州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突然，马芊然心中一个激灵，一把抓住靳皓的手问他：“那个席正良，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靳皓一愣，摇头道：“我跟这个骗子从来没有联系过。”
“坏了，怕是已经……”马芊然抓起手机就往外走，卢锐和林元晋起身跟上。
靳皓扯住走在最后的卢锐，急声问道：“卢先生，关沁她到底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能让我再见见她吗？”
卢锐苦笑，“靳助理，阴阳殊途，关沁已经不在人世，你们还是不见为妙，而且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还没搞清楚，等事情解决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放心！”
说完，快步出门跟上马芊然，靳皓愣愣地站在门口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
卢锐赶上时，正听见马芊然拿着手机说道：“齐队，你别问这么多，我晚点跟你解释，你马上帮我查到这个席正良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很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林元晋问道：“师姐，你认为席正良已经被关沁……”
马芊然点了点头，脸上阴晴不定，“周松和金佳妮是两天内接连被杀，说明关沁复仇心切，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今早卢锐跟王升耀还通过电话，既然目前她还没有对王升耀动手，唯一的可能是她先找上了席正良。”
卢锐接口道：“周松和金佳妮被关沁抢走了转正的名额，八成是怀恨在心，对她暗中下了绊子，关沁最终辞职并自尽应该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两人是寻仇的第一目标。除他们之外，伤害过关沁的就是席正良和王升耀。”
林元晋疑惑道：“根据靳皓所说，王升耀最终应该是帮关沁拿到了洛大的毕业证，对她所付出的也算有所回报。关沁对他就算有怨恨，也不至于要杀他，但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关沁一定会找上他？”
马芊然冷哼一声，“你跟靳皓一样天真！姓王的当时不过是经管学院的院长，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凭空增添学籍，就算有，你觉得他不会借此牟取更大的利益，而会信守承诺去帮助关沁？他给关沁的毕业证肯定有问题。”
此时，马芊然的手机响了，她接起听了几句，神情变得古怪，秀眉紧蹙，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卢锐从后面瞥到来电人姓名，问道：”师姐，齐队怎么说？席正良什么时候死的？”
马芊然挂掉电话，疑云满面，“席正良要是死了不算意外，可他分明还活着。关沁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不是应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复仇吗？时间拖得越长只会节外生枝。从金佳妮被杀到今天已经足足三天，她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动静了？”
“难道她杀了周松和金佳妮后良心发现，不忍继续杀人？”林元晋沉吟片刻道。
马芊然少见地没有怼他，微微摇了摇头，“视频中关沁神情怨毒，满身戾气浓重得像要溢出来一样，她绝不可能就此收手。根据靳皓的讲述，除了王升耀和席正良，应该不会还有其他目标。”
三人谈话间出了洛大校门，上车往公司开去。
马芊然看了看卢锐，又回头望了望林元晋，深吸口气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守株待兔。天黑之后我去盯着席正良，你们俩去守着王升耀。我不知道关沁为什么这三天没有动手，但她不会等太久，这两天一定会找上这两人其中一个。”
卢锐急道：“师姐，你前天刚受了重伤，让林老弟跟你一起去盯席正良，多少有个照应，王升耀那里我一个人去。”
林元晋偷眼看了看马芊然，撇了撇嘴低声嘟囔：“这两个混蛋都不是什么好人，还费劲分头保护他们？照我说我们随便挑一个守着，另一个管他是死是活呢，守着的那个最好也放放水让关沁报了仇，我们再想办法收服超度她。”
看到马芊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林元晋一缩脖子，不敢出声了。
马芊然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的伤不碍事，遇上关沁我就算一个人也有很大把握能降服她。倒是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关沁死后这三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连她是什么我们都还不清楚，万一交手，你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宁愿无功而返，也绝不要冒险。”
然后抬头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林元晋，说道：“你当我是紧张那两个衣冠禽兽吗？要不是守着他们才能等来关沁，我哪有闲心去搭理他们？关沁是个可怜的女孩，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消去她的怨念，送她轮回转世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她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一定不能让她再杀人了，否则就算有机会重入轮回，阴司罚恶判官那一关也很难过。”
卢锐和林元晋想起靳皓所讲述的关沁的遭遇，俱都神色凝重，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车到了“意炼阁”的楼下，却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一个四十来岁，穿着蓝色夹克，板寸头，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倚着车身抽烟。看到红色路虎开来，他把烟头扔到地上，伸脚踩灭，搓着手走了过来。
卢锐笑着说道：“果不其然，这齐队嗅着味就来了，真够快的。”
马芊然刚下车，就听到那个粗豪的熟悉嗓音，“芊然，你可算回来了，峰叔我可等了你半个多小时啦！洛州大学那案子什么情况，赶紧给我交个底。”
“齐队，还是麻烦你叫我马小姐。‘芊然’、‘峰叔’什么的还是算了，我们关系还没到那份上。”马芊然边进门边说。
“芊然，你这孩子，咋跟你峰叔这么见外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关系还不够近吗？再说了，我跟玲琅她……”板寸男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掏出烟，看到马芊然脸色不善，又讪笑着收了回去。
马芊然一脸的黑线，无力地以手扶额，“齐队，我姑姑已经失踪五年了，音信全无。而且她就算回来，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话她跟你说了不下十次了吧？你能不能别每次见面就装得跟我姑父似的？”
板寸男一下就乐了，一拍大腿说道：“你终于愿意叫我‘姑父’啦？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重感情，没枉我白疼你。你姑姑本事那么大，肯定不会有事，这不还有我呢吗？保管把她找回来，我们一家团聚……”
马芊然正在喝水，听到这话被呛得连声咳嗽，指着板寸男涨红了脸怒道：“姓齐的！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板寸男连连摆手，“芊然，你说你长这么漂亮，那么粗鲁干嘛？小姑娘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哎呀，你一打岔我把正事给忘了，洛大那案子到底什么情况？”
“还我打岔？”马芊然被他噎得差点晕过去，搞半天还是自己的不是。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没再跟他抬杠，把王升耀昨晚来访和今天洛大与靳皓面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林元晋用胳膊拐了拐卢锐问道：“卢哥，这人是谁啊？”
卢锐捂着嘴低声说：“这人叫齐晓峰，洛州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你被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心思精细着呢。他十年前碰上一个诡异的案子，差点丢了性命，幸好我师父出手相救，他也知道了很多案子并不是人干的。我们虽然是法师，但毕竟要遵照世间的法律和规则，经过齐晓峰的牵线搭桥，和有关方面达成了某种默契，有什么不似人为的案件就由齐晓峰负责与我们联系，如果的确是妖邪，就由我们降服，他负责善后。相应的，他要对我们的调查提供信息上的支持。”
“他跟我师父合作了五年，也追了她五年，被我师父拒绝了多次，他还是不死心。自从我师父失踪后，他继续跟师姐合作，私下里他也一直在找我师父。你看他这么不着调，其实他是担心师姐陷在师父失踪的事情里走不出来，才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有人跟她一样从没放弃寻找师父。”
齐晓峰看着关沁的图片，面色凝重，言语中也没有了方才的戏谑，“芊然，你确定是她？我跟你们马家合作了十年，多少也懂点。这关沁就是个普通人，自尽后就算变成厉鬼，为什么三年了才回来复仇？又为什么杀了两人之后又销声匿迹，放着另外两个明显仇怨更深的人不加理会？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或许，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席正良和王升耀，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