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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亘在心上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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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逸知只觉得血往上涌,他已经顾不上分辨这些东西的真假,那个背对着镜头的赤裸身体,他一眼就认得出是她,愤怒与耻辱让他忽略了视频里陆婷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和她颤抖着的身体。而她在哭,在颤栗,在经历一场磨难,他都没有注意到。

    敲门声响起,周逸知慌乱地拔掉了u盘,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了句“请进”。下属汇报的工作周逸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待他说完,摆摆手道,“你看着办吧,这种事儿我不参与。”见周逸知阴沉着脸,下属也不再多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一直到下班,周逸知就这样坐着,他陷进了猜忌的痛苦里,他不知道,这正是郑重想要的局面。他看到陆婷留下的通信地址是周逸知的,因为那时陆婷考虑到自己在武汉没有工作,而周逸知的公寓收快递又不太方便,于是留下的是周逸知的联系方式,她以为也就是寄一下后续申请审批的证明,从来没想过会有不怀好意的人,会给周逸知寄来这样的东西。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们需要去修改的大概也就是那几个时间节点,比如,在辞职那天,不留下周逸知的联系方式,比如,不那么恰好要在那个时间去辞职。

    陆婷看着身边的同事陆陆续续都关上电脑下班离开,她看向周逸知办公室的方向,心想他大概真的很忙,自己坐在工位上玩儿手机等一会儿好了。天渐渐暗下去,最后一个同事也要下班离开,问她,“陆姐,你还不走啊?”她点点头,眼神示意周逸知的方向。同事明白她在等周逸知,于是说,“那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见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自己,陆婷推开周逸知办公室的门,“忙什么呢?下班了,大家都走了,我在等你出来一起回家呢,你不走吗?”

    周逸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怎么了这是?”陆婷走到周逸知身旁,给他捏了捏肩膀,却被他甩开了。

    “怎么了啊老公?”陆婷更加不解,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乌云密布。

    于是她搂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却被他恶狠狠推开了。她一个踉跄,竟摔坐在地上。他下意识想去扶她,却觉得她恶心。

    他忽地起身,用力拉上了窗帘,蹲下来捏住了她的脸,她惊慌失措,“周逸知,你干什么啊?”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周逸知两眼发红,喘着粗气道。

    “你在说什么啊?会有人看见的,你别这样好吗?”陆婷哀求道。

    周逸知愈加烦躁,“你他妈还怕人看吗?”

    “你什么意思?”她挣扎着,却被他一只手狠狠按在地上,另一只手解着自己的领带。

    “你别”她的眼泪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理智也恢复了几分。于是他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她慌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我想知道,是谁?”周逸知冷静了一些,烦躁地紧了紧领带,起身问道。

    “什么?”陆婷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记得你说过,你怕我跟你走不到最后,怕以后别人会介意,那最后是谁让你不介意了?”

    她哽住,整理头发的手也愣在半空。

    “你不让我跟你发生关系,就是为了让他不介意吗?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怕我介意?我就只配二手货对吗?”他转过身,骂了一句脏话,陆婷几乎从没听过他说脏话,即便他长着一张抽烟喝酒说脏话的脸,她听到声音里是愤怒,是不甘。

    陆婷没有说话,周逸知突然钳住了她的肩膀,“我问你,是谁?”陆婷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抓住,“你说话!”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陆婷知道周逸知一定在心里存着这个疑惑,也因此对她有些失望,但那毕竟是他推开了她,她不是出轨,他也没理由怪她。他突然的情绪失控背后,一定有原因。

    周逸知把u盘扔给她,“为什么问这个?你去问那个男人去,留着慢慢回忆你们的过去吧,我没兴趣看。”

    陆婷心里明白了大半,她上前拉他的手,想给他解释,可他冷冰冰抛出一句,“真恶心。”

    她还是那样倔犟的性格,她知道他误解了自己,却丝毫不想为没做过的事情做辩护。她眼里噙着泪水,哀然问道,“周逸知,你不信我?”

    “我怎么信你?”周逸知冷声道。

    “他跟我表白以后,我给你打过很多个电话,可是你没有接。”

    “我犹豫过,犹豫过要等你,可是要我怎么等你,我联系不到你,不,不是联系不到你,是你不接受我的联系。我要怎么办?我要等你一辈子吗?为了一个不要我的男人为他守寡吗?”

    “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周逸知说,“你跟谁我都无所谓,但你告诉他,别来恶心我。”

    “我告诉不了他,周逸知,我明确的告诉你,我跟他半点联系都没有,对,辞职那天我是看到他了,但那能代表什么?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分手吗?你现在因为他的挑拨来责怪我,对,我是错了,我一直都在错。”

    陆婷颤抖着声音,“你和我分手以后,我一直都在怪自己,我爱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我的爱让你不舒服了,让你不自由了,不快乐了,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自责,如果我做得好一点,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我,如果当时我跟你那个了,是不是你也不会离开我。我想那个人是你,一辈子都是你,可是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没有机会了。”

    “周逸知,你了解绝望吗?那种无能为力,那种做梦都要劝自己别再有所期待的绝望?”

    周逸知的心像是被攥紧了,他隐约记得那天看到陆婷的很多个未接来电,但那个时候,他的签证马上就要下来,他距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那个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陆婷的无理取闹与歇斯底里。一边是已经快要放下的前女友,一边是璀璨的未来人生,他的选择没有错。

    是她错了,是她一错再错。

    他不想再听她无力又卑微的解释,烦躁地摆摆手,“出去。”

    陆婷满脸的泪水,自嘲地笑了,“没关系,你没办法原谅我,没关系。”说罢拎起包和外套,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在出门的那一刻却被周逸知重重地拽住了胳膊。“你去哪儿?你能去哪儿?”

    陆婷猛然清醒,是啊,她能去哪儿,她为他奔赴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离开了他,她不过是浮萍无依的流浪者。

    “对不起,对不起。”周逸知把她抱在怀里,“别离开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婷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苦涩地笑了,她以为自己舍不得离开,痛彻心扉都舍不得,原来周逸知也如此,摧枯拉朽的感情到了今天,唯独靠着不舍来维系。亘在他们之间的,全是误解,全是猜忌,只凭着两个人一腔孤勇的爱意,他们又能走多远呢?

    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那件事,以为时间可以慢慢把它淡化,他们一如从前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买菜做饭,一起说笑打闹,也依然维持着高频率的夫妻生活,只是每次兴致高昂的时刻,周逸知总在对自己说,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然而那件事就像喜马拉雅山的那只猴子,越是刻意想要忘记,就越是在脑海里扎根。那是一根刺,亘在周逸知的心头,消解不去。

    陆婷把u盘放在自己的梳妆台最底层,她根本不想打开,看一眼都不想,就连扔掉都不想费心思去处理里面的内容。

    可是即便这样,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分开。这段感情到了什么地步呢?他们不敢往前看,前面是来自父母的阻拦,又不敢回头看,后面是不想提及的痛苦回忆,于是他们过一天算一天地享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一点暖意,就靠着这点点暖意,支撑着,苟且着。

    寒冬来临的时候,周父周母忽然说要来武汉看看。陆婷一早就开始打扫卫生,她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唯独对周父周母,她卯足了劲儿讨好他们,想要争个好印象,即便她已经在他们那里没什么好印象了。

    周逸知开车去机场接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大伯和伯母。

    周逸知在路上一再叮嘱自己的母亲,不要让场面太难堪,周母没搭话,伯母却开口了,“逸知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爸妈赚钱不容易,当年为了你去新疆受了那么多罪,都要把你送出国去培养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一点儿?你也确实争气,年纪轻轻就在公司干到管理层了,你这样的条件,这样的长相,配什么样的姑娘不绰绰有余呢?你妈人善,不好意思说得太残忍,我来说,那个陆婷,她哪里配得上你?要不是你帮她,她连个工作都没有。”

    “伯母,她以前也有很好的工作,她是为了我才来的。”

    “逸知,你还真被她拿捏了,你这个条件,她扔下那份工作算什么?她可太会做取舍了。我听你妈妈说,手头这个项目完成,你是有机会做合伙人的,到那个时候,你身价翻一番都不止。”

    “她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跟她一样,都只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学生。我知道她图的都不是这些。”

    “你”看到周逸知不悦的脸,周母手肘碰了碰伯母,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到家的时候,陆婷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她热情地迎接四位长辈到来,但他们似乎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走进房间,伯母四处看着周逸知的公寓,“哎呀,这公司分的房子真是不错,逸知真是出息了。”

    “就是暂住,不是分的。”周逸知答。

    他见陆婷在一旁搓着手,插不进话,尴尬极了,于是他站到她身旁,给大伯和伯母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陆婷,她知道你们要来,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给大家准备好饭了。”

    “辛苦了。”周母挤出一点微笑。

    “应该的,阿姨。”陆婷笑着回答。

    饭桌上,周逸知再次提出过年的时候双方家长见个面,周父开口道,“我觉得不用这么急吧。”

    “你不急我急。”周逸知坚定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却迟迟不往下走一步,你让公司的人怎么看我们?我们都不年轻了。爸,妈,过年的时候,我约陆婷的父母,大家都来武汉,坐下来商定一下婚事,如果你们不来,河北我也不会回去的。”

    周母见儿子生了气,只好说,“好,我们来。”

    陆婷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她恍惚记起读大学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周母那时还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不停地说着,“婷婷,吃菜。”她还记得周母给她带的礼物。

    她也记得周父出事的时候,她坐了一夜的火车去帮周逸知照顾,周父周母对她充满了感激,周母还说,“婷婷,你回家去吧,不然你爸妈会怪我们的。”她握着陆婷的手,眼睛里含满了眼泪,“你这傻姑娘,阿姨谢谢你。”

    怎么到了今天,除了多长了几根皱纹她还是那张脸,却跟从前判若两人,那个和蔼亲切的阿姨,变得这样刻薄冰冷,陆婷心里当然清楚,除了那个以为她嫌弃当初瘫痪在床的周父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觉得她已经配不上周逸知了。

    是她的出现阻碍了周逸知更上一步,跨越阶层。

    陆婷什么都不想说,她知道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徒劳,除非她能改变眼前自己的境遇。她暗自嘲笑自己,曾经也算与他珠联璧合天造地设,怎么就让自己活成了和他云泥之别的样子?还是怪她眼光太高,爱上了一个自己怎么都追不上脚步的男人?

    她不想在这场满是傲慢和偏见的聚餐里接受别人的审视,于是她起了身,“叔叔阿姨,大伯伯母,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间了。”

    留下一桌错愕的人,周母压低声音对儿子说,“她什么意思?好好一顿饭她不让人好好的吃?”

    周逸知低头吃饭,“好好一顿饭,是谁先不让人好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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