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立场
多媒体会议室内，胡旭把刚刚录下来问询内容，让小年轻用数据线连接，投影到大屏幕上。
一切准备就绪，按下播放键，胡旭双手合十，抵住下颌，微眯着眼眼盯着大屏幕。
即便之前已经知道了答案，保险起见，他还是愿意再从头到尾观看一遍。
也许这样，就能从中找到某些证据，推翻自己先前的结论。
……
胡旭:(竖起蓝色文件夹，翻开，扫视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白纸，抬头看向顾正文)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那就开始了。
顾正文:(点头)眼神瞥向文件夹。
胡旭:(再看一眼文件夹，然后抬头)今天你吃过早饭了吗？
顾正文:(眼睛微睁，诧异)吃了。
胡旭:(点点头，停顿2秒)听说你是学校三好学生
顾正文:(疑惑不解，摇头)不是。
胡旭:(点点头，继续看一眼文件夹，停顿2秒)你仔细想一下，这学期期中考试，你考得最好的成绩是哪一门，多少分
顾正文:(瞳孔转向左斜下，思考12秒)数学，115分。
胡旭:(微笑并点头)很好，不过成绩还有待提高，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数学基本都是140以上，嗯……岔远了，放轻松，就这样，再问几道题就结束了。
……
就在视频此处，胡旭按下了暂停键。
他刚问的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为了获取顾正文正常放松状态下的情绪，和微表情基准线。
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纰漏，胡旭又按下开始键。
……
(开始问案件相关问题)
胡旭:你夜跑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行迹可疑的人
顾正文(瞳孔斜向下，眨了下眼思考05秒)没有。
胡旭(点点头)很好，你知不知道张敏老师的家在哪你有没有去过她家
顾正文(直视胡旭眼睛，毫不迟疑)没有，从来没有。
……
看到此处，胡旭又按下了暂停键，并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其实他在这里设了个陷阱，他问的是两个问题。
1，知道知道张敏老师的家在哪。
2，有没有去过她家。
如果是心平气和的人，应该会回答:不知道，没去过。
顾正文直视胡旭的眼睛，毫不迟疑，脱口而出:没有，从来没有。
这是典型的重复否定，大概率是说服自己所说的谎话。
这里有一个误区，大多数人会以为，一方撒谎会避开对方眼睛。
那是小说情节。
其实撒谎的人更倾向于，用笃定的语气增加自己的气势，盯着对方眼睛观察，想看看对方相不相信自己的谎言。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顾正文回答得太快了。
好像条件反射一样。
胡旭有理由猜测，这应该是顾正文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所以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急忙否定撇清关系。
顾正文又没有被刑讯逼供，不该如此胆战心惊才对。
那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他撒谎了……
抓了抓头发，胡旭再次点播放键。
……
胡旭:(停顿2秒)听说张老师死了，你有什么感想
顾正文:(眼帘低垂，疑惑，难过)摇摇头，然后闭上眼睛。
胡旭:(停顿2秒)关于老师的死，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顾正文:(睁开眼睛，两边眉毛斜下，嘴角微抿，瞳孔左右扫动，茫然)还是不说话。
视频到此结束。
……
此时胡旭单手托腮，目无焦距的看向某处，做沉思状。
对于录像中的顾正文，回答一系列问题的表现，他仔细梳理可能遗忘的细节，反复斟酌着对比。
得出的结论是，最后几个问题，顾正文明显情绪不对，隐瞒了一些事实。
他的内疚、难过情绪，有可能是出于一场意外。
至于什么原因，还有待发掘。
顾正文有没有撒谎
根据当时他对几个问题回答时的反应，以及当时的情绪波动和表现
胡旭有理由断定，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但回想起照片上以及现实中，顾正文青涩的脸庞，胆怯羞涩的神情……
他又不免陷入深深的疑惑。
难道真的是顾正文失手杀了张敏老师
那动机是什么，有没有第三人在场
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跟周牧实话实说，有了自己的背书，他会不会对一个未成年人动私刑
不仅听过，胡旭也曾亲眼见过警局对于硬骨头的逼供手段，还是让人看不出外伤的那种。
如果顾正文真的是凶手还好说。
但如果问出来的答案跟案件毫不相关，又或者万一后面的真凶出现。
那将是一起非常严重的知法犯法，违规执法事故。
嘶——
接而胡旭又想到，周牧应该也是有同样的顾虑，感到棘手才会这么放任之。
心念电转间，胡旭稳了稳心神。
不管怎么说，为了以后着想，自己也要全力以赴排除困难。
目前毫无疑问是，不该纠结顾正文有没有撒谎。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撒谎！
……
吱呀一声——
多媒体会议室被推开。
周牧探出头看向胡旭，用手指了指手表。
“到饭点了，一起吃饭去。”
胡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说还好，一说他还真感觉到饿了。
于是欣然起身，跟着周牧走出多媒体教室。
出了教室门口，行到中途，周牧突然说道:
“饭菜是让外面饭店大厨做的，做好直接送过来，保温措施也很到位，不影响口感。”
胡旭看了对方一眼，暂没搭话，因为这是铺垫。
果然没走几步，周牧终于憋不住又问：
“有结果了吗？能不能签字背书。”
胡旭心中已有腹稿，边走边斟酌语气回答。
“怎么说呢，心里大概有数了，但还是不太确定，缺少一些关键的事实依据作为佐证。
你也知道，顾正文还未成年，我得慎重些。”
看对方不接茬，木着个脸不表态，胡旭抬头先看看前面，又扭头看看后面。
确定四处无人，才低声问道:
“周队，我想问一下，如果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且顾正文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定罪，你跟局长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之前还挺和气的周牧，一改先前温文尔雅的形象，盯着胡旭的眼睛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