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世家大族
张秉吾做个回避手势，让萧晓风进舱房，然后快步赶去船头打点。
萧晓风换好衣物，端坐舱内。
一个多时辰的潜游，加上梵音呼吸法的增益，耗损真元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灵觉锁定天命石，萧晓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过不到一刻钟工夫，吵嚷逐渐散去。
不知是否银两打点到位，盘查官兵连萧晓风所在舱房都未检查，便下船而去。
稍等片刻，门外传来脚步声。
推门而入的是另一个少年，身形高大壮硕，浓眉大眼，笑容可掬，看得出爽朗热情的性格。
少年问道：“你是……小七，对吧？”
萧晓风点头，报以微笑。
少年看出他的拘谨，大咧咧一笑，道：“我叫李鸿基，跟秉吾……张管事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属宗主外门弟子。大小姐既然安排你与我们同住，便无需见外。”
萧晓风明白女子安排此二人同住，多半为了监视自己，却被少年笑容感染，道：“初来乍到，能与你们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李鸿基一边脱掉上衣和鞋袜，一边哂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还是见外！刚刚秉吾跟我说，你是大小姐的客人，我还纳闷来着。这客人会跟我俩住吗？见了你，才看出来。你是不是也来拜山门的？”
萧晓风一怔，问道：“拜山门？什么意思？”
李鸿基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道：“官话的意思，就是入门拜师。话说回来，最近想入门拜师的人还真多。”
萧晓风推断，该是张秉吾因为赶时间去打点官兵，没办法跟这小子交待清楚，少年便把自己当成拜山门的普通人了。
他灵机一动，顺藤摸瓜问道：“敢问鸿基兄，咱们宗主收徒严格吗？”
李鸿基道：“怎么说呢，要说严格也严格，咱们燕家弟子，分作宗门与外门两类，初入门只能算外门子弟，必须按时间长短排品阶，五年一小考，十年一大考，只有大考过关，才能算作宗门弟子。就说我和秉吾吧，小考才过，只能说外门品阶略高，离晋升宗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鸿基说着免不了一叹。
燕家？
萧晓风赫然一惊。
他记得，每当母亲讲述江湖典故，必然会提及西北“刀宗”燕家，其宗主“刀君”燕非凡，与怀雪大师、赤松道长齐名，同为天下人公认的宗师级数武道高手。
原来，阴错阳差之下，他竟上了燕家的船。
母亲还提到，燕家擅长锻造武器，或许跟燕非凡的“刀君”名头相关，燕家尤其喜欢搜罗名刀与制刀，譬如朝廷配置锦衣卫的绣春刀，皆出自西北燕家之手。
难怪，燕家大小姐一眼便能看出，天命石非是凡铁，果然是行家里手。
李鸿基道：“你也不用太灰心，虽然咱们燕家弟子品阶升迁并不容易，但这个过程绝对公平公正。你看秉吾，现在已经成了管事，只要完成这趟差使，有大小姐帮忙美言，明年升宗门弟子，肯定有戏。”
萧晓风装作大受鼓舞的模样，问道：“那鸿基兄呢？是不是跟张管事一起升宗门弟子？”
李鸿基目光一黯，叹道：“武考倒是从来不怕，惟独文考太磨人，就怕弯弯绕绕，非得说不省心的话。”
萧晓风咋舌道：“好像也不比中举容易！”
李鸿基不屑道：“那可完全不一样，中了举还要花钱补缺，再说仕途艰险，说不准啥时候抄家灭门。咱们燕家弟子一入宗门，可以举家入族，修武道、铸刀兵，从此富贵不愁。”
原来如此，燕家乃边陲第一世家大族，追溯可至五代十国之鲜卑慕容氏，历数百年而族兴丁旺，靠的便是不断吸收人才的做法。
李鸿基好奇道：“小七，如果你是大小姐举荐，必定有过人之处，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长项？”
此时，船开动起来，驶向下寨。
萧晓风放松下来，尴尬一笑，道：“大小姐可能觉得，我在武技方面小有所成，所以……”
“武技？”李鸿基眼前一亮，从床上一跃而起，“太好了！最近一直技痒，船上轮值的又没人是我对手，原本秉吾还可以，但现在他是管事，大小姐不许他跟我过招。既然小七你的长项是武技，那必须切磋切磋才行。”
“啊？”
萧晓风怔住了，没想到李鸿基竟是个武痴，原本随口说说的推托之词，反倒惹了事。
“不可！不可！现时咱们船还在官军水寨，一动手无异于自惹麻烦，你猜大小姐会不会把咱们俩皮扒了？”
“有道理！”李鸿基呐呐点头道，“那便等船队出了水寨吧。”
萧晓风唯有点头答应，他寻思过了水寨便下船，到时候李鸿基寻不到他，也只能作罢。
终于，燕家船队顺利出了水寨关卡。
萧晓风站上船头。
他望着宽敞河道，免不了一阵兴奋，虽然河道两岸仍有兵马驻守，但兵力分散，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灵觉一动，熟悉的气息从后方行来。
是燕家大小姐主仆二人。
女子挥手示意，婢女春夏上前，叫退了船头四名当值壮汉。
女子行至萧晓风身旁，道：“小七兄弟，我有个迫不得已的不情之请，还请成全！”
萧晓风心里咯噔一下，道：“在下确有急事，必须离开。除此之外，小姐但说无妨。”
女子苦笑道：“你还真不能走！”
萧晓风气恼道：“为何？”
女子道：“方才盘查，已将你造册上报。过了此处，沿途所到之处，南阳湖与独山湖皆无码头渡口，再往后便是南阳闸道关。届时清册查人，而你又不在，船队只怕过不了关。”
萧晓风为之气结，道：“照这么说，我还得一路送你们回西北不成！”
女子道：“不知是何缘故，今晨官军突然封河，自夏镇到南阳，三关闸口一律造册严查。只要出了南阳即可，南阳渡乃江北第一漕运码头，客货中转皆常事，官军想查也查不过来。”
萧晓风自是知晓原因，天命石被劫，定然远不止漕运河道盘查，只怕陆路官道也不会消停。
女子又道：“且不说其他吧，你借船队避险，也算受了燕家恩惠，若因此让我受连累，岂非恩将仇报？”
一番话于情于理，令萧晓风哑口无言。
萧晓风无奈点头道：“好，就到南阳！”
女子嫣然一笑，道：“小女子燕灵儿，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萧晓风客客气气道：“在下萧晓风，久仰西北燕家大名，今日有缘，可以识得燕家大小姐，荣幸之至！”
燕灵儿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公子的名字，略微伤感了些。”
提及名字，想到母亲萧秀清，萧晓风不免心中一痛。
时隔这么多年，总算知道了母亲的归处，他恨不得即刻分身前往。
这也是母亲碧婉如最大的憾事。
燕灵儿见萧晓风目光悲戚，知是触及对方伤痛，忙岔开话题。
“萧公子既知燕家，定然了解我族精于锻造，方才我仔细看过公子市集所购之铁料，可以断定此乃陨铁。”
萧晓风知道瞒她不过，但做戏做全套，便故作惊异道：“起初卖铁之人说是陨铁，我还不信。想不到现在燕家小姐铁口直断，看来在下还真是捡到宝贝了。”
燕灵儿顿了顿，问道：“不知萧公子是否有意出让此铁？”
若是一口回绝，只怕惹来怀疑，萧晓风试探问道：“小姐能出什么价钱？”
燕灵儿也不做作，肃然道：“别的不敢说，这块陨铁，天底下也就是我燕家，不但敢买，更出得起价钱。”
萧晓风心里一惊，听她这话的语气和意思，似乎对天命石了然于胸。
燕灵儿大有深意望他一眼，道：“只要萧公子愿意卖，南阳渡，千两黄金，真金白银，公子随拿随走。”
报价一出，萧晓风确认对方已经看穿天命石的底牌，但仍大感震惊，他想不到燕家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私自买卖朝廷禁物。
“厉害，厉害！”萧晓风拍掌赞叹道，“小姐难道不怕，在下一旦失口，燕家惹火上身？”
燕灵儿格格笑道：“即是要买，便是不怕！”
萧晓风思虑再三，索性坦言问道：“若我不卖，小姐可愿归还？”
灵觉一动，锁定天命石位置。
只要对方答案否定，萧晓风自认，夺石跑路的信心还是有的。
燕灵儿坦然道：“公子放心，燕家名声，享誉天下。我们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船到南阳，公子拿石走人，燕家绝无为难。”
萧晓风笑道：“好！我信得过你！”
燕灵儿蹙眉一叹，道：“看来，公子不愿出让，并非价钱问题。”
萧晓风黯然道：“此石关乎一位至亲，逼不得已，所以还请小姐见谅！”
燕灵儿点头道：“灵儿明白哩！公子放心，燕家说一不二，此石暂存我处，船到南阳，定当归还！”
萧晓风不多言，揖身一礼，以示感谢。
此时，船头另一侧传来吵嚷声。
原来，李鸿基欲上船头寻萧晓风，但守卫和春夏奉命拦阻，双方争吵起来。
燕灵儿挥手斥退守卫，不满道：“鸿基，有什么事情么？”
李鸿基上前拜见，道：“鸿基给大小姐请安！我是来寻小七的，他刚才答应我，只要过了官军水寨，便与我切磋武技。”
萧晓风啼笑皆非，他原以为这小子在舱房睡着，便没那么快醒来，到时候他一下船，随口应承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谁知，他现在不但没走成，还要随船去南阳，已经没有再行推脱的理由了。
燕灵儿看向萧晓风，问道：“公子，真有此事？”
萧晓风无奈点头道：“方才与鸿基兄在舱房说话，确有聊到武技切磋，只是这船上终究地方狭窄，有太多不便……”
李鸿基笑着插口道：“小七，小七，没事的，我平常跟兄弟们切磋，也都是在这船头，横竖八尺半，刀剑距离绰绰有余了。”
燕灵儿饶有兴致道：“公子年纪轻轻，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萧晓风愣了愣，这个问题的答案，还真难回答，该说大藏禅院还是白莲教呢？
无论哪个回答，都是石破天惊的存在。
萧晓风犹豫再三，道：“在下一身所学颇杂，很多门派均有涉猎。”
燕灵儿看出他言不由衷，也不点破，指了指李鸿基，介绍道：“鸿基，虽然列名燕家外门弟子，但他生性勤苦发奋，武技尤得宗门长老亲传，造诣早已登堂入室。”
萧晓风拱手客套道：“看得出鸿基兄好学不倦，身手不凡。”
李鸿基大马金刀往船头一站，大力朝萧晓风招手，道：“多说无益，一试便知！”
所有人目光集中望向萧晓风。
萧晓风摇头轻笑，走入场中，虽是被动无奈，心中却涌出莫名期待。
传说中，“无名刀意”乃“刀君”燕非凡名震天下的独门武技，只闻其名便莫测高深。
不知能否从李鸿基身上一窥堂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