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险象环生
此时,易芊芊轻声询问道:“师父,您看她们母子俩挺可怜的,不如让她们早些回家吧!”
芊芊此言一出,包括碧婉如母子在内,一众人等均大吃一惊。
阴炫三人知道,“圣母”姬后不但与“邪帝”萧莫寒并驾统御邪门,而且还是邪门六道之一“水净宗”的宗主。“水净宗”以奇功异法之强绝,排名邪门六道之首,最享誉盛名的便是威震正邪二道的“圣灵祭法”。
“圣母”姬后本有一徒,承其衣钵,武技、艳名及其才艺均冠绝天下,却因一段旧事师徒缘尽,是以近年来,她早断收徒之念。没想到少女竟唤她为师,怎能不让阴炫三人感到震惊。
碧婉如则惊讶姬后之徒的言下之意,竟有偏帮她和晓风的意思,不由感到不可思议。萧晓风当然明白其中缘由,只是想不透以易先生为人,怎会允许女儿与邪门圣母成为师徒关系呢?
听到芊芊恳求,姬后神情顿时变得缓和,露出慈颜微笑,轻声道:“既是如此,你让她们走吧!”
芊芊闻言一喜,行至碧婉如母子桌前,故作一脸漠然,道:“这等江湖中事,与你们无关,速速回避,快些回家吧!”
碧婉如大喜,一脸诚惶诚恐,庆幸神色绝非有意作伪,她一把拉起晓风,惶然夺路跑出面摊。
龟缩一旁的杨老六见碧婉如母子平安离去,心中惊慌忐忑,偏又不敢出声相询,双目哀求,乞怜望向芊芊。
芊芊心中不忍,恳求的眼神望向姬后。
姬后微微颌首,示意无妨。
芊芊一喜,朝杨老六扬了扬手。
杨老六如获大赦,飞一般抬腿跑出面摊,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家。
杜墨早对几人起了杀心,却见芊芊善意放过他们,终忍不住踏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启禀娘娘,这些人似乎知道得太多,今日若轻易放过他们,唯恐日后多出事端!”
芊芊哪会不知这些邪魔外道的心机本性,回到姬后身侧,憎恶地望了望杜墨,别过俏脸,禁不住冷哼一声。
姬后憎厌地瞥了三人一眼,语带责讽,训斥道:“这岂能怪得别人,若非你们胡言乱语,他人怎会听风是雨?再说,老身此次携徒重返宗门,本是一桩喜事,不想沾染血腥不祥,就由他们去吧!”
三人闻言,齐声称颂,对芊芊的良善夸赞有加,极尽阿谀逢迎之词。
姬后表面一脸冰霜,圣威仪然,但对这些赞词并未不满,显然分外受用,可见对芊芊也极其喜爱。
“好了,闲话少说,赶紧去吧!”姬后轻抬玉手,制止三人言谈,正色道,“别怪老身不提醒你们,我圣门贵宾已驾临青阳镇,你们务必谨记——凡事权衡得失当机立断,切不可失了我宗门六道的体面!”
阴炫三人大惊失色,当今世上,只有一人是邪门公认贵宾,均知心中最惊惧的人终于还是来了,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姬后眼中异芒闪烁,不动声色,颇具深意道:“不过,今晚因缘际会,你们时机已至!至于成败与否,全靠你等自己把握了!”
话音一落,姬后长身而起。
只见她凤躯轻挪,莲步碎移,展现出流水行云般绝世身法,悠然行出面摊。素白油伞下,芊芊紧随其后。
一前一后的身影,逐渐消逝在长街尽头。
阴炫、杜墨与孙金被姬后最后一句话唤醒,三人对望一眼,掩饰不住内心震惊,迫不及待展开身形,掠入夜色之中。
风,愈大了。
雨丝,在风中摇曳纷飞,浑然失了方向。
碧婉如拉着萧晓风出了面摊,跌跌撞撞一直走到镇外,才敢施展轻功身法,携晓风朝镇郊疾奔。
萧晓风一路见母亲不言不语,表情出奇凝重。
他回首一看,这才发现母亲急奔方向,竟不是回家。
晓风愕然问道:“娘,怎么了?”
碧婉如仍不作声,一味朝前急奔。
他极少见母亲这般神情,意识到事态严重,便不再出言询问。
随着碧婉如身法运转至本体真元极至,他的灵异气机彻底将母亲体脉探察清晰,纤毫毕现。
母亲的气极运转虽然臻至极限,但体脉气血却反复无常,显然因惊惶不安所致,他小心翼翼探视右肩伤患,强行封闭的肩周经脉令他心酸难忍,险些落泪。
青阳镇郊。
巍然耸立的九华山被夜色吞噬,恍若一尊擎天巨影,铺天盖地映入眼帘,异常昏暗黑魅,加上凄风夜雨的渲染,令人徒生莫名压抑与惊怖。
碧婉如母子掠入山脚密林,碧婉如轻车熟路,觅了一处草木茂密的斜坡,然后清除一切行踪痕迹,她携晓风翻身掠下草坡。
原来,在茂密的草木斜坡下,竟有一个向内凹陷的隐蔽栖身处。
斜坡草木不但遮住了风雨浸入,且从坡上任意角度都无法发现。
晓风拂拭身旁拍打坚实的土壁,看到间隙中摆放的干粮和饮水,惊奇问道:“娘,这些都是你预先准备的吗?”
谁知,话音未落,变生肘腋!
萧晓风的灵异气机,精准感应到一股微寒气极,直袭背部经脉的要穴位置,他淬不及防,已然中招瘫倒。
气劲显然是母亲所发。
“娘!”
他惊呼一声,望着双眼盈满泪水的母亲,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晓风,依方才景况来看,凭‘圣母’姬后的修为,定然已经明辨我们的身份!不论如何,已经到了该了结的时候!”碧婉如强忍夺眶而出的泪水,“不管发生什么事,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晓风吃力摇着头。
永世不愿见到的景象,像噩梦般涌现脑海,止不住的泪水狂涌而出。
他不顾一切,凝神内敛,企图调动充沛真元,却发现——母亲所用的封穴手法,竟与易芊芊所用之法大相径庭。
母亲的气劲,首先封堵脊中阳脉要穴,然后透穴渡脉,循着某种特定脉理,接连封堵阴脉要穴。
封经截脉的奇门之法,交相闭塞的壅堵气血,完全隔绝了真气运行,使晓风空有卓绝真气,却无用武之处。
“晓风,不要勉强了,这是你外祖父独创的‘三元锁脉决&39;,即便真元卓绝如你,半个时辰内也无法自行解开!”碧婉如体察到晓风真元异动,轻声劝慰道,“其实你大可放心,我已计算好一切,如无意外,定可化险为夷。只是带着你会有所不便,一旦延误时机,徒添危险,所以才会多此一举。”
晓风哪会不知凶险,自然不肯轻易听劝,憋足真气妄想冲破经脉封制,奈何他对驭气之道,毫无经验可言,任他如何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傻孩子,世事沧桑,天理昭昭,冥冥中一切自有主宰,你我无从选择!”碧婉如玉面仰天,因绝望而万念俱灰的神色,深深印入双眸,长叹一口气,“晓风,答应我!若我遭遇不测,记住务必在此处呆足十天半月,然后寻机走得越远越好!只要你的武学一日未有成就,便不可妄想替你母亲和我报仇,哪怕此生平凡终老,一事无成。明白了吗?”
“不!”
晓风当然清楚母亲一旦离开,必然极难生还。他声泪俱下,大力摇头,想要阻拦母亲离去,却因猛力过度,身不由己跌倒在地。
碧婉如扶起晓风,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心中涌起生离死别的伤感与不舍,几度欲言又止,泪水潸然而下,泣不成声。
“……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生照顾你,你若是有事……叫我于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你娘呢……难道……难道非要我跪下来求你不成!”
晓风怎能让母亲下跪面前,闻言心中大急,气机受此一激,内元真气顿生异变,自丹田元海逆流而行,下肢气血竟片刻间恢复正常。
他双膝咯噔一下,跪在碧婉如身前,泣声悲切。
“娘……孩儿不敢!”
碧婉如惊异莫名,她终于见证晓风体内真气的强绝,倍感欣慰的喜悦与万般不舍的悲切,令她瞬时百感交集,泪水更难自抑。
此时,一段细若蚊呐的低鸣轻啸,倏地响起。
碧婉如脸色巨变,神志终于清醒,面部神情变得阴晴不定,再次怜爱的望了望晓风,毅然转身,翻掠上斜坡,几个起落之间,身形消逝于密林中。
“娘……”
晓风心急如焚,连唤数声,挣扎起身,然而下肢气血虽畅通,但真气流转仅顺通于下肢数脉,脊脉整体封制依然如故。
他硬撑着踉跄几步,再次跌倒在地。
听着斜坡外风雨飘摇,联想种种可怕后果,他开始痛恨自己无能。
好在,萧晓风回思真气贯通的灵觉玄机,收敛悲伤自责,深深吸口气,凝神静心,因封制而壅塞的气血开始平复,丹田真元蠢蠢欲动,灵异气机再次充盈体脉,感官机能扩展至最佳状态。
风雨中,衣缕破空声骤起!
母亲的担心终于应验。
萧晓风灵觉异动,听咒骂声循母亲离去的方向渐渐远去。
无须辨听,他已经肯定,来者正是三位邪门高手。
顾虑母亲安危,晓风心急如焚,决定强行以意驭气。
真元横行,因脊中经脉要穴被制,无法运通周天,加上晓风并无以意驭气的经验,更不明经脉虚合生克的常理,只能任由真气岔流。
一阵气血翻腾的憋闷,混合血气冲脑的眩晕,在体内不停反复。
晓风明知犯了气武之道大忌,却仍不肯松懈。
试问在他心中,又有什么比母亲安危更重要呢?
岌岌可危的昏沉中,晓风灵台一念骤然一灭,今晨的丹元厄难再度重演。
萧晓风再度堕入经脉气劫的苦海。
万分紧要关头,他耳根轰鸣,体脉血气自行开合捭阖,起伏升落遵循某种固有规律,趋使真元行经走脉,循环往复。
交替气血有序鼓动心房,萧晓风明显听出异常熟悉的声律,当周天脉气运转七极,他从律声中恍然忆起——
正是慧空大师的梵文经唱,也即易先生提及的“摩诃般若之法”!
周天三十六转,受封制的脉穴应运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