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余光
“敬爱的光明，您是如此伟大。”
“在我行走在黑暗时，有您为我驱散黑暗；在我正遭受苦难时，有您为我治愈伤痛；在欲望将我淹没时，有您为我点燃心中明灯。”
“看，在那满怀绝望与悲伤的地方，有您种下喜悦与希望的种子。”
“看，在那遍布死亡与黑暗的地方，有您种下生命与光明的种子。”
“看，在那充满猜疑与歧视的地方，有您种下信任与平等的种子。”
“看，那正在灼烧人们心灵的烈火，由您亲自平息。”
“恕我不敬，但我渴求：您耀眼的光明穿透我的精神，您无私的慈爱灌注我的生命，您悦耳的话语降临我的耳畔。”
“光明。愿我能如您那般充满爱与勇气，如您那般公正与伟大，如您那般无私与善良，如您那般不被诱惑所迷糊，如您那般无惧任何的恐惧。”
“为此，我愿为您献上我最真挚的灵魂；为此，我愿为您献上我最纯洁的肉身。”
“求主垂怜。”
“光明在上。”
“……”
“……唉。我好饿。”
经过漫长而又虔诚的祈祷，扣紧十指、跪坐着的黑发少女叹气一声，慢慢瘫软倒下、趴在了地上。漆黑的眼眸瞥向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开始下一段颂文的姐姐。
蓝发的黛茜微微睁开双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手臂长着黑色小翅膀的莉兹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我好饿。”
“……”
黛茜没有说话，慢慢闭上了双眼，继续祷告。
她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莉兹嘟起小嘴，小脸儿露出疑惑的表情：“姐姐，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向祂祈祷？”
“……因为，我们是光明的修士，祂的仆从。”黛茜十分无奈地回应着。
莉兹微微蹙眉：“可教堂是人类修的，是他们的，不是我们的。而且，祂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们。”
黛茜轻轻叹气一声：“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虔诚。”
“祂什么也没给过我们。”莉兹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十分幽怨地说，“祂只喜欢人类。不喜欢我们。”
“我也不喜欢祂。”亚人少女有些气愤地离开了。
黛茜见状，起身就要追赶出去。
可是没有走出两步，就被故意伸出的腿给绊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随后耳边响起刺耳的声音：“修女我是见过不少，但杂种还渴求神的庇护，还是头一回遇见。噗嗤。虽然，我也不信什么狗屁神明就是了，哈哈哈哈！”
循声望去，黛茜才发现，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奴隶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被这样嘲笑，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人类，所以要更加卑贱吗？
她站起身来，什么也没有说。寻着前方望去，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妹妹的影子。想要去寻觅，身后却又传来轻咳声。看着那年迈的老人，少女只觉得呼吸困难，不知道要去往哪方。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深处早已有了选择。
……
……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相比于前半夜来说，现在这艘船安静了许多，似乎预示着上层拆迁工作的结束。但其实——上层哪有那么多东西要拆？
这多半是那群海盗自己搞出来的乌龙。毕竟别说餐厅被拆，就是第十二层关着魔兽的笼子都给拆了，它们的吼叫响彻了大半个前半夜，吵得很。
他们做事就是如此不靠谱。
就好像收了钱，迟迟未归的沃辛斯·罗杰尔一样。
罗南靠着柱子，抱着双手望着地板，表情异常认真。
他当然不是在想沃辛斯为什么还不回来，因为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脑海里掀起了一股中二风暴，题目为《在武道昌盛的世界，我为最强法神！》，是一部反套路的，讲述了罗——故事的主人公，为了美——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挺身而出与邪恶战斗的故事。
他已经快想到结局了，目前正在和大反派1v1单挑。
这场战斗已经畅想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有进行绝杀。并且，它还将继续下去。结局当然已经定好，但还要再打一会儿，技能还没用完。
虽然不想承认，但罗南必须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高龄的资深中二病患者。
因此，他在辞职后的一年里，明明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却选择在狭小的房间里，打通所有购买许久，却没时间游玩；观看所有已经预定，却没空看的动漫、电影什么的。
这也没什么，个人爱好。
如果谁认为这很好笑，那只能说：刻板印象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你的骨子里。
只是可惜，游戏没能全通关，该看的也没看完。
人生总有遗憾，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瞧瞧，这不是穿越了嘛，怎么看，都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更别说还变年轻了！啊~！年轻！
这简直太棒了！
什么“姑娘，正处于最美好的年华，却要和一个那什么的家伙谈恋爱？”
不！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罗南，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啊！啊！
完全有足够的机会，去找美——去把自己的一切投入到颠覆世界的事业中！
“呵呵……呵呵呵呵，哼哼哼哼哼！”
几乎是处于船舱中心的位置，大多数人正沉入梦乡的时刻，黑发的少年发出了诡异、阴森的笑声。
随着幻想中的战斗进入高潮，罗南的心情也随之起舞，不由得想高歌一曲：
“瞪瞪瞪~！it doesn&39;t hurt me（它不会伤害到我），do you want to feel how it feels（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少年轻声哼着——当然啊，不然呢？要吼出来吗？
算了吧，先不说献不献丑，那么多人呢，心情都挺差的。
“and if i only could（如果可以的话）……i&39;d make a deal with god（我想和上帝做个交易）……”
“……”
“……”
“……”
“……”
罗南瞥着处于同一根柱子下，离自己最多四十厘米偷窥自己的少女，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难道我……唱得很难听吗？
应该不至于吧……
……
……
黑发少女在灯火通明的船舱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她想要去找些吃的。先前发放食物的时候，她没敢过去……那些人太可怕了。
眼望四野，看到满目的疮痍。人们的脸上带着难过的神情，想来心情也不会很好……就跟自己一样。
童年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除了姐姐以外，记不清人类的城市是什么样的了。一想到自己前不久还向往着书中的世界，就不免有些后悔。
看来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书上和别人说得那样美好，还不如门口开着花儿的草地。莉兹心里想着，继续左顾右盼地走着。
忽然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哈！大家看，瞧我发现了什么？这里有只可怜杂种想要找吃的！我呸！”
他浑身破烂，满身污垢，张嘴大笑着。又朝着少女吐了口痰，却因为力度不够，没飞多远就掉地上了。
莉兹甚至没反应过来这要躲开来着。
“哼。”但她有些生气，看着那个人类，轻声说道，“你也只是个奴隶而已呀。”
男人脸色一变，动动手脚，作势就要站起身来：“什么？你说什么？！哟呵，你个杂毛鸟人，想死是不是？！”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却始终没有站起来。
莉兹看向男人的膝盖，低声道：“……那又怎么样……你腿受伤了，追不到我。”
男人一下子气得脸色涨红，吼道：“你说什么！给我过来！”
莉兹扭头就走：“不要。”
气得膝盖肿大的男人嘴里发出“咔嚓”的声音。
动静自然引来了别人的注视，兴许是没有那个心情，也没人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莉兹并不开心。
确切地说，她很难过。
神明到哪儿都是赞美，她到哪儿都是被骂。
本来在村子里待到好好儿的，虽然不是很开心，但也不是很难过，起码每天都能吃到东西喝到水。结果，一群人类突然闯了进来，什么话都不说，就开始打人，还被抓了起来，关在笼子里。
就跟真的是一只鸟儿一样。
不过鸟儿的待遇可好多了，什么都有，就是不能飞。
可在外面飞有那么好吗？
也许连吃的都没有。
就像现在。
没找到食物，莉兹有些丧气。
她想要放弃，却被附近的突然响起的诡异笑声吸引。她没有刻意去寻找，因为那道声音的主人，就在自己眼角的余光中，只是转了下脑袋，便能看清他的样貌。
“是他……”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笼子里；他一下子就躲开了那个人类的攻击，还盯着我看……
第二次看到他，是在船里；他和那个高高的人类说话，把我好久没有看到的爷爷救了下来，还把那个人类说哭了呢。
第三次看到他，他……好好看。
情不自禁，少女迈出一步，然后脑海里出现了姐姐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脚步稍稍停顿：
“莉兹，听着，人类都是坏人，你看到了，一定不要靠近，一定一定要躲起来，知道吗？”
零点一秒过后，赤裸着双脚的少女，继续蹑手蹑脚地朝着少年走去，连呼吸都变得很是缓慢，害怕被发现。
她很庆幸，自己不胖，也没什么力气，鞋子也丢了，走路不会有太大的声音。
但不知怎的，越靠近一步，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一分。
完了。
她想停下，却止不住。
姐姐说过：人类会邪恶的魔法控制别人，现在……
“我被控制了……”
姐姐还说过：莉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强大的人类。他们想要杀死你，甚至不需要用武器或者魔法，只是用眼睛瞪着你，你就会感觉心跳加快，然后头也会开始晕，眼睛也会开始模糊，连喘气都做不到，再然后，你就死了。
“姐姐，可是他没有瞪我，我就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他太厉害了。”
姐姐说：如果你没有一开始就躲，那到这一步，你就已经跑不掉了。莉兹，你明白吗？遇见人类，你一定要跑！
“姐姐，他现在就在我旁边，我跑不掉了。”
不知不觉间，少女已经来到了少年旁边，大半个身子藏在柱子后面，心里又有些后悔。
“唉……我只是出来找些吃的而已，为什么就要死了呢？”
“姐姐，我——姐姐，他在看我了，我该怎么办？”
黑发少年投来视线，黑发少女也不畏惧，抬眼与其对视。
可只是片刻，她便感觉眼睛发酸，眨了下眼。
然后微微泛红的眼眶起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她的脸蛋儿滴落。
“姐姐……”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