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碎珠
“涤除玄览，破妄存真”
顾缈目光放空，心神却前所未有的明净，恍若琉璃一般。
她早已修到结丹后期，明心见性的功课也已经完成。
但道心修行就是这样，即使达到某个境界，若不注意，也是会回落的。
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道心修为多年维持原状甚至回退，就是常态。能做到进二退一则算是非常难能可贵，而一直只涨不消即使是金仙道祖也做不到。
毕竟道祖从微末修至合道也是要遭遇劫难、经历低谷的，没有谁可以一帆风顺的修得大道、证得金仙。
这就像一口需要装满水的井，道心修为就是这井里的水。即使现在将它装满，在修道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劫难或诱惑将井水消耗掉，以使道心蒙尘，就像眼前的顾缈一样。
在成功明心见性的那一刻，她的道心境界很高，但多年下来，受到各种劫难、虚妄所累，道心有所受损也属于正常。
而这也是她为极瑶魂杀之道所趁的根本原因。
片刻，她吐出一口浊气，瞑目调息片刻，终于将心神调整回来。
略微整理有些散乱的衣衫，她看向秦恕，道：“方才这些话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秦恕沉默片刻，答道：“部分算是，部分则是心有所感，灵光乍现。”
“灵光乍现？”
顾缈极为惊讶，“如果真是灵光乍现的话，你的悟性可以说有些超凡绝俗了。”
秦恕淡淡一笑，将这事遮掩过去。
事实上，他方才的状态也极为特殊，除了因长时间于万物皆明状态下研习阵法带来的些许感悟之外，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玄妙萦绕在心间，驱使着他去将这段时间的一切修行所得化入己身，以自己惯常的思维模式来重新审视何为修道。
最终吐出的话语，即使是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顿悟？
他沉默片刻，问起另一件事：“极瑶人呢？”
顾缈略一感知，回道：“应该是上去了。”
秦恕点头：“但为什么方才她不趁你心神失守的这段时间继续猛攻？”
顾缈思索片刻，道：
“她应该打不破掩天钟的防护。而且我猜测她的神通在正面杀伤也极为有限，若不然凭借她之前的速度绝对能先行将我重伤，也无需费大力气装作无敌，来让我的心神有刹那的松动，从而趁虚而入。
“她应该是专精神魂攻杀的那一类修士，其余的手段也都是为神魂上的一击制胜创造条件。
“方才若不是你帮我稳定心神，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自行解开防护，彻底落入到她的手中。”
秦恕微一沉吟，又道：“那此地你的挪移符可还能使用？”
“不能。我延请的那位制符师也只能在挪移距离上面做文章，无法修补它的根本缺点。对了，你的阵法学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只要再有一两天的熟悉，到时候绝对能找出一个阵眼。”
顾缈微微点头，正待说话，又有所感应，开口道：“又来了，而且是两个。”
说完，她站起身，再将长剑握在手中。
“现在冲上去的话，你有几成把握找到阵眼？”
秦恕也站起身形：“五五之数。”
“好。那就赌一把好了。”
片刻，赵隐两人降落到他们身外百丈，极瑶看着顾缈，似开口说了些什么，但都被掩天钟阻隔在外。
顾缈再无他念，法诀默运中，遮护两人的掩天钟开始逐渐上移，两人的身形也逐渐挪往光海上方。
见此，极瑶也不再开口，与赵隐一同急速攻来。
极瑶指尖勾动，立时又有不少无形叠弦交切，打在钟面上，激起一阵阵的清鸣。
赵隐使的则是一柄奇怪的长剑，雪白剑体极厚，剑身末端则有两排狰狞的倒刺，似是某种异兽的骨骼制成。
而其功法正是溟辰宗正统的金行功法，《乾风御灵经》，主锋锐、凌厉、不朽。
他的剑势虽不如顾缈那样威势极重，但精于灵巧、变化，绕着掩天钟斩击的剑锋也并非只落于一处，似是在寻找宝钟的薄弱之处一般。
不过此钟是专擅防御的中品法宝，绝不是两个结丹修士短时间能够攻破的。
而随着时间流逝，钟下两人也越来越贴近阴阳镇星鼎的位置，也意味着即将再次落入幽玄地火的禁域之中。
那时他们将再也无法出手。
眼看两人即将溜掉，赵隐知道再也无法留手。
他立时将长剑收起，取出一根通体漆黑的七寸长钉。
此钉一出，空中立时有声声奇异的轻微泣响，哀声嘶鸣如荒冢幽魂一般，响在两人心头，寒意直渗心窍。
见到此物，顾缈也是神情凝重，“万秽戮魂钉。”
此物对攻破阵法、法宝等的防御很有奇效，但此物一旦被使出，不取人生魂的话极有可能噬主。
顾缈说着重将袖中宝珠取出。
紫极明化珠功用特殊，在护持修士神魂上有一定作用，但对上这戮魂钉并一定能讨得了好。
但看着赵隐抬手将长钉射来，她也没有丝毫犹豫，心念流过宝珠，立时紫光大放，周覆百丈，立时让长钉破空之速微缓，但仍没有让其停下。
见此，顾缈心下一横，抬手一掷，便将宝珠射向长钉。
下一刻，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响，宝珠与长钉猛地撞在一起，宝珠瞬间星碎，而长钉却没有半点损伤。
不过碎裂的珠光中又有一波猛烈至极的紫光爆发开来，紫色浓浊得如同泥淖一般将长钉整个裹住。
戮魂钉再也无法寸进。
斜上方瞥见这一幕的顾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驭使着掩天钟冲往上方幽蓝光海。
十息后，他们终于冲破阴阳镇星鼎覆盖的区域，重新回到幽玄地火凝成的光海。
随后顾缈无视下方急速逼近的二人，切玉宝剑旋出，无匹剑气刹那凝成，非是斩向极瑶二人，而是落往无边光海。
剑气刚出，光海之中便有隐隐的哧哧轻响，转眼又汇成一片郁郁雷鸣，最后在那爆散的剑气中，十里光海瞬间炸开！
震音撼空，势若天崩。
秦恕即使身处掩天钟的保护之中，一时间也被瞬间炸开的爆响震得头晕目眩，而身体已然随着光海爆开的巨力喷往上方地气浊海。
其速他已完全无法估计，只感觉瞬间便跨越幽蓝与土黄，最后撞在一枚巨石上，五脏移位。
巨石共有九枚，平时连在一起组成一道石阵，防止下方地气外泄。
而此刻随着下方的光海爆发，翻滚喷涌的地气已是将石阵冲得摇摇欲坠。
而后顾缈长剑再斩，石阵之中立有数道符纹映现，流光散逸中，两人随着喷涌的地气直接冒出石阵，翻滚着冲向上方千丈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