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言金契
还有一个？！
念头方出，又被剧痛压下。
秦恕感觉自己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但下一刹，他本能收剑。
扭身，横斩！
但长剑不出意外的落空，而身形的转动带动刺入体内的利刃旋转，他感觉自己的背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全身的生机从口子中不断涌出。
逃！！
他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意识已经完全变成了生的本能的奴隶。
整个世界似在对他吼叫。
然后他的本能也做出了回应。
伸手掏出一大把符箓，看也不看扔向前方黑影。
本能之中，符箓引动。
瞬间数道风刃与火球同时轰向对方。
对面那人也立时向后飞退，他没有对秦恕乘胜追击。
方才的匕首之上涂有剧毒，他在等对方毒发身亡。
也好避免秦恕极有可能的垂死一击。
而且方才他捅向心脏的必杀一击不知为何却刺向了后腰，可见对方必有后手，他完全不急着上前。
前方，秦恕将符箓引发后，完全没去管效果如何，伸手再掏出一张明黄符箓。
符纸刹那引动，他的身形也瞬时飞向空中。
飞空符。
唯一一张飞空符。
身形乍入高空，他又掏出一大把丹药，囫囵吞下。
三息后，背后血液渐渐止住，他体内明显的生机流逝之感也终于停止。
但他的意识却感觉到一阵虚弱和恍惚。
这是
毒？
他心头一片冰寒，催动符箓灵气，直往洗剑渊上方飞去。
姓顾的虽然折辱他多次，但生死关头，他也顾不得什么，此时只有青汐坊才是生路。
念头回转，百忙之中，他向后扭头看了一眼。
但一看之下，却是心头更冷。
那人，正踩着一柄长剑，御剑而来！
会御器的
至少是炼气七层！
而自己只有炼气三层。
打不过，只能逃！
但逃遁之中，他却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加模糊，前方那千丈高的绝壁像是一道遮天幕布般，要将他整个裹住。
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而身后那人也越来越近。
浑浑蒙蒙之中，秦恕的心念再次进入到了万物皆明的状态。
而后他对自己身体的一切也完全了然于心。
背后从左腰拉至右边肩胛骨的巨大豁口，伤口中盘踞着的乌黑毒素，还有逐渐侵入到心窍的丝缕黑线，连带粘连一片的青衣一起，挤入心念之中。
只是，洞察这么多信息，对眼前的境况却也做不了任何改善。
唯一能做的，只有导引体内残存的灵气进入飞空符，以让自己能成功越过那道高到天边的绝壁。
而绝壁之上，除了逐渐升起的暗月，再无他物。
不不对。
上面还有一个影子，一个人影。
万物皆明的状态下，那人的面目瞬间清晰映入脑海。
顾仙师？
是她。
秦恕突的感到一阵放松，还有更多的虚弱。
虚弱之中，更有一丝他自己几乎都没有捕捉到的厌恶、和祈求。
向侮辱了自己的人求救。
就是这种感觉吗？
哈哈哈哈！
他突然很想笑。
像个疯子。
心神被彻底点燃，万般情绪燃烧着，将心湖燃成一片火海。
他感觉自己的血沸腾成了岩浆。
但，却做不了任何。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真他妈的糟啊。
心神中戾火燎原，心念外却似霜雪加身。
终于，他飞到了裂谷上方。
落在一个白色身影面前。
人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恕纵有万物皆明状态加身，却也读不懂她的情绪。
而迷神禁感知到的也只是一片空寂。
不过现在也无需去猜测此人的情绪。
秦恕知道自己对她还有用，所以她一定会救自己。
看着眼前身受重伤且无比虚弱的少年，仙师一时间却没有任何动作。
直至三息之后，清音轻吐：“自尊过盛，心魔易趁。”
话中没有半点情绪。
秦恕却突的一怔。
自尊过盛？
哈哈。
过去他一无所有，只有那卑微的自尊支撑着他活了下来。
所以，区区心魔又算得了什么？
仙师再看了他一眼，几无可察的轻轻一叹，转身飞走。
秦恕闭了闭眼，盘膝坐下。
五息过去，仙师再度回返，手中提着一个人头。
那是方才见机不对准备遁走的杀手所有。
随手扔下头颅，仙师取出一枚丹药，喂秦恕服下。
许久过去，意识陷入半混沌状态的他终于醒转。
此时他除了精神上极为虚弱之外，别的疼痛都一一隐去。
背后的豁口也传来一阵一阵的麻痒，逐渐开始愈合。
毫无疑问，仙师给他服下的丹药绝对不是凡品。
祛毒，疗伤，回补血气一应俱全。
“这里的景致很不错。”
秦恕站起身，看着裂谷下方道。
此时夜色已浓，天边月色濛濛，偶有几颗星点映照。
崖下，千丈飞瀑倾泻，确似那九天银河。
只是不够安静。
仙师亦同样看着崖下深渊，没有回应。
秦恕的位置在她侧后，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青汐坊很安全，你可以去暂住。”
片刻后，她道。
秦恕想了想，没有多说，躬身行了一礼。
他感觉对方的状态有些异样，不好再做打扰。
转身离去。
······
两天后。
青汐坊三层大殿内。
秦恕前来拜见。
些许修养之后，他身上的伤已经大部好转，亏损的生机也在缓慢恢复。
“弟子秦恕，拜见顾仙师。”
他俯身在地，庄重行了一礼。
仙师坐于殿中主位，姿态回到一贯的慵懒舒适状态。
“还知道感谢？起来吧。”
“是。”
秦恕站起身，此时他胸前的迷神禁正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一片轻松雅静的天蓝碧水，还有几许温暖闲适的斜阳橘色。
看来心情还算不错。
“前日仙师拯救秦恕于危难之间，此恩秦恕定会谨记在心，他日定当厚报。”
秦恕又行了一礼。
“嗯。”
仙师淡淡回了一声，然后正了正身姿。
“他日再报”
她轻笑一声，“无需他日，我要你现在就报。”
秦恕微微一愣，答道：“任凭仙师差遣。”
仙师从袖中抽出一个卷抽，随手扔了过来。
秦恕抬手接下。
“这神言金契你签了吧。只要你为我做事十年，这救命的因果就算两清。”
秦恕默然不语。
比起一条性命，十年做事确实算不了什么。
但直接来一手明文契约，将事情完全摆到台面上。
即使以他的性情，这也显得过于直白了些。
不过，他也没必要更没资格说什么。
些许感激情绪隐去，他回到了理智冰冷的博弈状态。
而且是为她做事十年、不是为宗门？
秦恕有些思索。
“怎么？你不愿意？”
仙师话音微微抬高。
“弟子愿意。只是仙师需得答应弟子两个要求。”
“要求？得了大便宜，还要提要求，谁给你的勇气敢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情绪中有些许红色显现。
秦恕微微一笑。
“当然是仙师你了。一般情况下，十年效力确实远远抵不上一条命的因果。但对仙师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哦？”
仙师似笑非笑。
“别有所图。”
仙师不应，准备细听秦恕的说辞。
“我来洗剑渊已有一月，与仙师也有过数次交流。虽然这几次都是以仙师折辱弟子、再大胜而归告终，但弟子事后想来，折辱之中也或有几分亲近。”
“亲近？把侮辱当成亲近，我是该说你贱骨头还是不该呢？”
秦恕对这冷眼嘲讽完全不为所动，只冷冷分析道：“肢体接触，三次。”
“这一个月以来，我向下面的人包括砂场呆了多年的老人、两位管事、甚至青汐坊的童子打听过，仙师过往从没有与下面的弟子有过与我之前那般举止上的亲近。即使是折辱，或是惩罚他人，也从未与他人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仙师性子上的高傲，我想，认同这一点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这样一个对他人从不正眼相看的人，却让弟子屡次接近。如此，若不是亲近，便是仙师有些特殊的癖好。但若是癖好，时间长了，必然会显于人前，可此间却没有任何一人见得仙师有类似之举。”
“若是亲近，但弟子不过一区区二品灵根，又有哪点值得仙师做出如此举动呢？我之前极为不解。”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长得顺眼，为我所喜呢？”
她这话出口便也直接认同了秦恕的亲近之说。
“长相上等的弟子在溟辰宗，甚至是琼华峰也不只弟子一个，仙师没必要逮着弟子一个人不放。而且，还是方才的理由，此间所有人都从未有人见过仙师与某位男子亲近，更无仙师在男女之事上有半句风言风语传出。”
仙师轻笑一声，“一个十六岁的小子，似乎也不算什么男子。”
“我之心理年龄，仙师当不会以为只是少年才是。”
“心理年龄？有趣的说法。”
“回到正题。仙师为何对弟子这般举动？特别是第一次，仙师初见弟子，便让弟子上前替仙师揉肩。弟子身上也几乎没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仙师这样做。谋划入门时的爆炸事件或许有些让人另眼相看，但这个世界上杀伐果决的枭雄人物并不在少。”
“所以弟子身上定然有令仙师看重的地方。比如说辟水禁。但我猜仙师应该并不会禁法才对？”
仙师保持着微笑，并不否认。
“不会禁法的话，知晓弟子身上有辟水禁，再从问话中得知我会禁法一事，以此对弟子另眼相看倒也说得通。但禁法属于阵法之道，而琼华峰在丹器符阵四项上传承俱全，弟子即使会些禁法，却也难以入得仙师法眼。”
“禁法这一点有待商榷，所以弟子便进一步细想，自己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仙师脸上笑意更甚。
秦恕面色不改，缓缓道：“灵气。精粹凝练远超常人的灵气。”
秦恕直接下定论：“虽然我不知道仙师是如何看出我体内灵气的异状的，但这一点八成便是仙师对弟子另眼相看的真实原因，不知弟子所言可有错处？”
仙师顿了顿，又扑哧一笑。
“确实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