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凉州之行
唐僧无故挨了八大金刚的一顿臭骂,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怎么也想不通,凭着他旃檀功德佛的威望,几个护法金刚竟然会对他出言不逊。
八戒看出了师父的心思,上前安慰道:“师父,别往心里去,那几个狗东西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八戒,我不准你骂他们,他们可以训斥为师,但是你不能辱骂他们。”
八戒一脸无辜道:“师父你……我这是为你出口气,你怎么这样?”
唐僧脸色阴沉道:“你刚才骂他们,为师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做人要知道尊卑,做人要懂得感恩,不要以为我们取了真经,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目中无人。”
“够了够了,师父你真啰嗦,我压根就不是人。你让我懂什么做人的道理,我要会做人能有今天这个样子吗?”八戒将两只大耳朵压下来盖住耳孔,装作什么也不听。
悟空道:“师父,别跟这猪头浪费口舌。依老孙之见,还是从天上走。”
唐僧为难道:“原路不让走,云路栽跟头。八天的时间让我们将真经送到,真不知道佛祖是何用意。”
沙僧道:“师父,已经第三天了,还有五天时间,你可要好好斟酌。若是出了差错,佛祖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沙僧说完,不由往大师兄脸上瞅了瞅,试图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得到大师兄的认可。
唐僧整了整袈裟,望着远方茫茫的通天河,满脸委屈地说道:“我本打算沿着来时所走之路回到大唐,没想到佛祖却定下了无解期限。八天就让我们将真经送往大唐,不知佛祖此举是何用意,为何不明示于我们师徒。”
悟空道:“师父,八日就八日,他就是让八个小时将经书送到大唐,也难不住老孙。”
唐僧道:“唉……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八戒晃晃脑袋道:“吃了佛祖的饭,咱们得跟着佛祖转。”
悟空道:“师父,说说你的计划,我看能不能行得通。”
唐僧轻轻摇头道:“如果能原路回去该有多好,我们一路上可以大力弘扬佛法,传经布道,并将我佛慈悲法门播扬西域,融会贯通,泽被千里。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罢了。”
八戒道:“师父,你还是先帮眼前的这两个娃娃脱离苦海吧!”
唐僧道:“悟空,把他二人叫醒,准备赶路。”
一秤金和陈关保经过二十里路的行走,早就疲乏过度,刚躺下去便昏昏沉睡着了。
唐僧看了两个熟睡的孩子一眼,冲悟空一嘟嘴,示意悟空叫醒二人。
悟空轻声喊了两声,又用脚尖在两人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两个面目稚嫩的少女少男还是没有反应。
二人沉睡难醒。
悟空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路数,随即在脑后拔了一根猴毛,“噗”的一口仙气吹出,那猴毛变成了一个细细的毛绒绒的鹅毛采耳棒。
一秤金怀里抱着宝剑侧身熟睡。
悟空凑上前,悄悄蹴在她身边,拿出鹅毛采耳棒在手里转动,呲嘴偷笑着用鹅毛棒在她的耳朵里轻轻的转动了几圈。
一声惊叫,一秤金猛然翻身坐起,睡眼朦胧,茫然四顾,她揉了揉眼睛愣愣望着前方。
悟空用同样的方法将陈关保叫醒,也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陈关保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翻身坐起,强打起精神揉开眼睛,很是吃力地站了起身来,抡起大包裹往肩头一甩,却不想连人带包裹一下子摔倒地上。
引得师徒四众一阵嘲笑。
一秤金揉着眼睛站起来,一只手抡起大包裹挎在肩上,一只脚挑起宝剑,顺手攥住,转身独自朝前方走去。
“等等我……”
陈关保紧张的喊道,他再次双手挽起大包裹,使出浑身力量甩到肩上,急忙将斗笠斜戴在头上,快步前去追赶一秤金。
“等一等……”
八戒一声高喊。
一秤金停下脚步,扭过头天真的娇嗔道:“为什么要等……我们是慢鸟先飞呀!”
她扭着脖子,仰着下巴不屑的冲八戒说道。
“回来,猪爷爷带你们飞……”
一秤金猛然转身,兴奋的瞪大眼睛喊道:“真的,太好啦……”
两个少年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脸,跑上前围在师徒身边。
唐僧道:“悟空,快使出你的筋斗云,我们去凉州。”
悟空道:“凉州!师父为何要去凉州?”
唐僧道:“悟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师父去凉州自有道理。”
悟空继续追问道:“师父此去凉州,莫非是为了那红衣女……”
悟空发现一秤金和陈关保正在盯着他的嘴巴,顿觉失语,随即补充道:“一定是为那红衣少女的事?”
“我是紫衣少女,不是红衣少女。”
“就是,她明明穿的是紫衣服,你们非要说她是红衣少女。”
陈关保一脸神气的给师徒几人解释紫衣少女和红衣少女的区别。
悟空和师父会心一笑,当下明白了两个孩子天真的话语里隐藏着一个秘密。
往前走了十来步,唐僧示意八戒和悟空也跟着过来,目的是为了避开了两个孩子。
唐僧眺望着远处的群山,神色向往,面目泰然道:“凉州是一座悲伤的城市,也是一座佛教色彩厚重的城市。从西汉到东汉,从东晋到西晋,十六国战乱,大隋一统天下,再到今日之大唐,多少高僧大德在凉州传经布道,弘扬佛法。那些天竺的高僧,西域的高僧,吐蕃的僧人,中原的僧人,南国的僧人,一个个在凉州相互交流,去伪存真,翻译真经,将那佛祖无上法门传遍东土大地。其中有一个人最让我敬佩,也是我慕名很久的一个故人,我此去凉州就是想看看他。当然,顺便也将那红衣女……送到她的家乡,让她魂归故里,岂不两全其美。”
八戒道:“师父,哪位故人这么重要?”
唐僧道:“到时候你们会知道。”
“师父,二师兄,大师兄,咱们赶快动身,时候不早了。”
唐僧吩咐道:“悟空,时间紧迫,就看你的了。”
悟空嘴里说了声“好说好说”,只见他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手里掐着诀,嘴里念着咒,鼓起腮帮子吹出一口仙气,喊一声“云来”。
眨眼间,一朵白云出现在众人面前,云朵宽约两丈,长约三丈,形似一片巨大的树叶,头尖尾圆。
云朵轻轻飘浮,离地面只有一尺高。
一秤金和陈关保哪里见过如此情景,两人瞪大眼睛呆呆看着云朵出神,眼前的一切令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上去。”
八戒高喊一声。
唐僧和沙僧已上了云朵。
八戒一手扽着白龙马缰绳上了云朵,白马也跟着跳了上去。
一秤金靠近云朵,伸出脚,试探着轻轻踢了踢云朵,她的脚如同踢在空气里一般,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上去吧你,”悟空一把提起一秤金扔在云团上,一秤金嘴里哎哎哟哟,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三摇两晃便跌坐在云朵上,一手紧紧抱着大包裹。
陈关保还在犹豫着一点一点靠近云朵,却被悟空一把提溜起来,扔在了云朵上,他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摔倒在云堆里,怀里紧紧抱着大包裹一动不动。
悟空伸手一指,嘴里念了一个“起”字,一跺脚,顺势亮了个漂亮的法相,纵身一跃上了筋斗云。
呼啦啦一阵劲风从云朵地下吹来,树叶般形状的云朵冉冉上升,在空中一节一节的拔高,一段一段的加速,遨游在蔚蓝的天空下。
“啊……”
随着云朵飞速前行,一秤金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陈关保浑身缩成一团,将头埋在怀里。
云朵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了一团白色的云雾,融进了茫茫渺渺的天空里。
筋斗云在天空中平稳的飞行。
这是一种比任何方式都刺激的游玩,视野开阔,无比惊奇。
群山渺小,草木失色。
从天空俯瞰大地,宽阔的河流像一根丢弃在大地上的绳子,绳子也在一点一点变细。
在云端,唐僧对徒弟们讲述着他当年在高昌国的故事。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真想去高昌国看一看帮助过他的御兄鞠文泰国王。
唐僧哪里知道,他西行取经的这十几年里,大唐的皇帝早将高昌国纳入了大唐的版图。
辰时刚过,师徒一行便来到了大唐境地。
大漠黄沙,戈壁荒滩。
千沟万壑,支离破碎。
过了瓜州,肃州,便是凉州之境。
驼铃声声,波斯人的驼队沿着茫茫沙漠缓缓前行。
苍凉而又悲壮。
悟空将众人送到城外无人之处,速收了云头,让众人落了地。
一秤金和陈关保终究是凡人之躯,早已饥渴难耐,二人取出包裹里的水囊,各自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又拿出点心馍馍,酥饼油馃给了师徒四众,一行人坐在土丘上,随便吃了一点,小憩了一阵,随后便跟着远来的波斯商队和吐蕃人前往凉州城。
临近凉州城时,早有那巡营官兵将取经僧归来的消息上报至凉州都督。
凉州之地民丰物阜,粮草丰茂,牛肥马壮。
东可护长安龙兴之地,西可抵御突厥和吐蕃诸国的掠夺侵扰。
有道是:
地肥而阔惹人争,城固妇美有人夺,今日你称霸,明日他封王,多少次我方唱罢你登台,到头来落一个英雄末路无骨骸。
远山清新,白云压顶,连绵起伏的山峰上隐隐可见白雪皑皑。
有诗道:
孤城遥望玉门关
旌旗蔽日战马欢
鼓瑟吹笙舞长安
壮士甲胄血未干
繁华的背后是多少人离别父母,抛妻舍子,付出了热血奔腾的年轻生命,才换来了世人轻歌曼舞,觥光交错的太平日子。
一代雄主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使得凉州这座战乱不断的城市再一次迎来了一段繁荣昌盛的安宁岁月。
大唐的丝帛锦绣,绫罗绸缎,瓷器茶叶,铁器铜艺都源源不断的从骆驼的脊背上被运往了西域诸国以及波斯帝国。
此时,通往凉州城的官道上,波斯人的骆驼商队,西域的大胡子商贩们赶着一群群牛羊贩卖,牵着骏马叫卖的回纥贩子,吐蕃的红衣喇嘛,黄衣喇嘛,卖各种男女神药的西番婆,天竺来的紫脸僧侣们汇聚在前往凉州城的官道上。
师徒一行夹杂在这群怪异人群中。除了八戒的相貌格外引人注目,其他人倒也不那么别扭。
大家都是不同人种,每一种人脸上都有自己的特色,乍一看上去显得奇形怪状,形色各异,难免让人不敢靠近。
“师父你看,前面好像是凉州城。”八戒指着前方激动的喊道。
唐僧举目望去,感慨道:“哎呀……一别多年,凉州城又是一番新气象啊!”
抬眼望去,一座雄伟壮观的都城出现在眼前,拔地而起,威震八方。
城墙旌旗迎风招展,铠甲银光闪闪。
吆喝声,叫卖声汇成一片热闹嘈杂的景象。
“八戒,马上就要进凉州城了,把你的脸遮起来,免得惊吓了城中百姓。”
八戒嘟囔道:“师父,你总是偏心,你怎么不让猴哥和沙师弟蒙脸,总让我老猪戴上脸罩?”
唐僧道:“八戒不可妄言,悟空和悟净还算有点人样,你虽说有人身,却无人相。吓着大人倒也无妨,要是惊吓了孩童那就麻烦了。我大唐之人相貌堂堂,淳朴善良,可不比那愚昧未化之人。”
八戒有些不乐意,却也无奈,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戴在了脸上。
突然一阵鼓声响彻城内,接着又是几声大锣的声音如闷雷飘荡在凉州城的上空。
“你们看……”一秤金指着前方呼喊。
高大宽阔的城门处,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只见那宽大的城门内冲出两队军士,他们铠甲齐整,步伐统一,杀气腾腾的从城门内踢踢踏踏跑出,行人见状,慌忙四散乱窜躲开,纷纷闪在两边。
领头的两面竖形军旗迎风飘扬,金黄的旗面上一个黑色的“唐”字格外耀眼,旗口上猩红的八条翼带迎风招展。
唐僧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还没有搞清楚是何原因,早被步伐刚健的两行军士们围在三米宽的护卫通道中间,使他一眼便可望进凉州城内。
百米多长的护卫通道,五步执戟,八步竖旗,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宽阔的凉州城外,人群早已躲闪两边,唐僧师徒站在中间,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师父,他们这是要抓咱们,怎么办?”
陈关保一听八戒之言,吓得赶紧躲到唐僧身后。
一秤金紧紧握着宝剑,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
“悟空,这是为何?”
“师父,好事,好事。他们这是恭迎咱们呢,只管进城。”
唐僧抖擞精神,稳一稳毗卢帽,整一整袈裟,迈开四方步朝着凉州城走去。
八戒嘴里一吆喝,牵着白龙马紧跟而上。
悟空招呼着沙僧,一秤金,陈关保跟上,他却斜扛着金箍棒断后,边走边瞧瞧左边的官兵,又伸着脖子看看右边的官兵,反引得一众军士忍不住偷眼斜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