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抗的火
小莲听到巫逢春的话,心中小鹿乱撞,巫逢春不止体谅她,更是提到了他们的未来。
这次是小莲主动,抱住了巫逢春,以掩盖自己再次羞红的脸。
巫逢春被抱住,心里又是一颤,不是害怕,是巨大的欣喜导致的心跳加速。
巫逢春强行镇定下去,小莲看不到的那一面,巫逢春的眼睛却露出精光。
古月涛有问题!
前世看过无数狗血电视剧的巫逢春,怎会想不到这一点?
提到养父就有难言之隐,还不能说明问题?
巫逢春敏锐的想起,大师父来看他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你二师父和古月涛的勾当。”
按照大师父的说法,古月涛绝不敢伤害他。
但是,古月涛又在谋划与他有关的事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古月涛和二师父之间有什么谋划。
而这些谋划小莲一知半解,误以为古月涛要针对他。
小莲孝、情难两全,因而心有郁结。
不得不说,巫逢春这具身体的脑子确实不错,若是前世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快想明白。
但这个猜想依然有很多疑点,最大疑点便是巫逢春刺杀亲王世子的计划,那次计划,巫逢春差点送命。
这也在二师父的策划中吗?
若二师父和古月涛有谋划,那么这些谋划最初就是针对他的吗?
巫逢春不相信二师父会害他,不是基于理性的不相信,而是基于感性,巫逢春的心不接受这样的推测。
罢了,不如直接去问二师父。
巫逢春心里做下决定,与其猜测,不如直接找二师父核实,他实在不愿意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摩自己最亲近的人。
当下,安抚好小莲的情绪后,巫逢春便提出想去缉拿司一趟。
因为……他没钱了,巫逢春怀里揣着价值一万多两的丹药,穿着官家的高端定制衣服,但是却连酒楼的五十两欠款都还没还上。
当下,因为忌惮怀亲王,还不能出无苦城。
巫逢春便准备找个城内的悬赏,赚点饭钱。
小莲则像大多数热恋中的少女一般,一刻不愿离开巫逢春。
主动拉着巫逢春的手,要陪他一起前往缉拿司。
这么快就到一起“压马路”的情节了吗?
巫逢春心想。
前世在大学里,巫逢春见过许多情侣天黑也不回宿舍,就这么肩并肩沿着马路散步,周围再喧闹,两人之间似乎都是一片岁月静好。
如今,巫逢春也有机会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心中甜蜜,未做多想,便随小莲一起出门了。
小莲比巫逢春还高半个头,拉他出门,就像姐姐拉着弟弟一般。
两人谁也不介意,反倒是相视笑了起来。
心有灵犀一般,他们又想到了一处。
二人出了阁楼小院,又都很有默契的松开了相互牵着的手,现在还不是暴露他们关系的时候。
……
早些时候。
神捕门内阁。
古月涛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看着门外。
一名胸前绣着弯月的黑袍老者疾步赶来,古月涛见后,急忙迎上。
来人正是神捕门无苦城分殿的左护法,五段初期武者。
古月涛急切问道。
“那边什么情况?”
从早上开始,也许更早,神捕门在苦崖镇驻派的人便都联系不上了。
“是昨日出城的暗卫,一共十一人,一名五段,十名四段。”左护法面色凝重的说道。
“他们把守住了通往苦崖镇的每条道路。只许进,不许出,靠近苦崖镇的人都被赶往镇内。神捕门和城主府的人则被当场绞杀,有同阶高手坐镇,我不敢出手。”
“怀亲王这是想干什么?”古月涛怒喝道。
虽然是这是个问句,但是古月涛和左护法心里却清楚,怀亲王这是掀了棋盘了。
禁锢苦崖镇的人,肯定不是调查案件,也不是请他们吃饭,不然不会动神捕门的人,更何况,城主府的人也有去无回。
“要召集人马前去救人吗?”左护法有些焦急道。
古月涛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摇头道:“不能派人过去,怀亲王府还有几十名暗卫虎视眈眈,我们不能再分散力量,不然无苦城这边危险了。”
左护法苍老的脸上暮色更重,苦崖镇边靠无苦城,常年作为来往南北的商客的中转站,虽只是一个小镇,但亦有上万人口。
左护法岁数已经很大,见过不少营营苟且之事,什么惨案没见过。
只是,苦崖镇有上万人啊,即使是他,也心有不忍,他不甘的心问道。
“殿主,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古月涛背对左护法,似是不愿面对他,叹息道。
“枫叶国律法规定,地方亲王不得招募超过十名四段以上的武者,怀亲王已经触碰到了陛下和军部的底线,我已联系了神捕门北境总司,洛城主那边,相信也传书给军部了。”
“只要熬到上边来人,怀亲王难逃罪责。”
“可苦崖镇的百姓……”
“够了。”古月涛厉声打断道,“我是神捕门无苦城分殿的殿主,当以神捕门存续为首要考虑,怀亲王欲行禽兽之事,那是他的罪责,与神捕门何干?左护法,你是神捕门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其中门道。下去吧,盯好留在亲王府的人。”
左护法双肩下垂,如同被抽干了体力,苍老的答了声是。
转身缓步离去,脚步沉重,似乎是在走向坟墓。
古月涛内心也充满的压抑与不甘,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必须狠下心来,按照计划进行。否则即使怀亲王最终难逃罪罚,他也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古月涛微微仰头看向天空,斜落的太阳将阴郁厚实的云层,染成了红金色,绚丽的景观之下,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没有绿色的植被,没有昆虫的叫声,亦没有盘旋的飞鸟。
阳光之下,是一片死寂。
……
苦崖镇。
“走快点。”一个身穿黑色皮甲的中年男人恶狠狠的呼喝道。
如同驱赶犯人一般。
被驱赶的人中,有一个穿着粗麻衣服的中年汉子。
他是苦崖镇的一个普通农民。
早上他带着柴刀,如往常一样,准备砍些木柴回来。攒上一车,一趟卖到无苦城去,便能赚半两银子呢。
回来还能买点糖果,那是城里人的稀罕玩意,买上两颗,一颗给他心爱的媳妇,一颗给他缺颗门牙的娃娃。
然而一切美好的计划都被这个黑衣武者打乱了。
他从早上就被拦挡在无苦镇外。
连同他在内的,有和他一样出镇的,也有进镇的。
都被要求蹲在一边。
一蹲就是大半天。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才被驱赶着,赶回镇里。
男人本以为是官家办事,心想听话就好。
但是越往镇里走,他越是心惊胆寒。
往日人声熙攘的街道,现在只剩空荡荡的店铺,各种货物摔在地上,砸破的门板一路都是,却唯独不见人。
男人小腿发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不害怕被打,但害怕这样悄无声息的小镇。
如同进入了传说中的鬼镇。
终于,男人看见镇上的人了。
一大群人,乌泱泱的,都蹲在镇中心的空地上。
他也被推搡着,蹲了下来。
若是巫逢春在此处,只会好奇,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如何做到如此安静的。
每个人都听话的蹲好,没有人喊苦喊累,没有人交头接耳。
每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蹲着,像是得了瘟病的鸡禽。
中年樵夫也是这样,他不敢开口,但尝试伸长脖子,左右环视。
此刻他已经不害怕了,这么多人蹲在一起,他甚至觉得有点安心,即使不能说话,不能乱动。
男人在找他的婆娘。
仅是环顾一周,他便一眼找到了他媳妇。
他媳妇头上的簪子是他运了四车木柴,攒钱买的。
买回来的时候,他媳妇还掐着他胳膊骂他败家,但是转头就对着镜子,喜滋滋的戴上,反反复复的看。
因此男人对簪子记忆深刻。
女人却没有发现他男人,只是低头梳理着怀中小女孩的辫子,女孩也听话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男人有些焦急,想挥挥手引起老婆孩子的注意,但是又不敢。
“人齐了吗?”
人群边缘,镇长的屋顶上,这是小镇最高的地方。
一个戴北斗九星图案面具的男人问道。
“都在这里了,刚刚是最后一批人。”皮甲中年人回应道。
面具男看了看被太阳染成红金色的云层,冷漠道。
“动手吧!”
“唰!”十名身穿黑色皮甲的男人,同时抽出自己的武器。
对着围在中间的人群,削砍去。
“啊!”
数百人头骤然飞起,喷洒的鲜血伴随刺耳的尖叫在人群中炸开。
人群骤然慌乱,有人跪地求饶,有人向内拥挤,有人将脑袋埋在两臂之间,趴在原地发抖。
镇中广场边的一棵大树上,浑身裹着烂布条的老乞丐,侧卧在树干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小镇的居民被屠戮。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抓着一根鸭腿。
依旧是竖着吃,只是这次没有咀嚼之声传出,他周身覆盖着一层内力屏障,阻挡了声音的传播。
穿皮甲的十个杀人者如同机器一般,就这么一刀刀的砍着,如同在收割麦子。四段的修为,让他们每一刀都能斩断数十人。
人群中,中年樵夫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吓傻了。
但随即他立刻冲向了妻女的方向。
得益于常年砍柴的强壮身体,他堪堪跑出第二刀的攻击范围。
男人只觉后背一凉,但头也不回的继续冲向妻女,他看见妻子头上的簪子了。
如同海上的一叶小舟,在人潮中起伏。
他努力的游过去,他伸直了手臂,他……
他抓到了妻子的胳膊。
用力拽向自己怀中。
一道刀光袭来。
他只觉手里一轻,妻子便被他拉入怀里。
男人大脑空白,他明知会死,但是就是想要回到妻子身边,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他自己都这么害怕,他妻子和娃娃一定吓坏了吧。
男人心中这么想着。
男人紧紧抱住妻子,但随即男人一怔,妻子什么时候这么轻了?
他感到腹部一阵温热,往下一摸,是一种粘稠的触感。
他低头看了一眼。
他的妻子。
他的爱人……
腰部以下都消失了……
怀里还抱着的。
是娃娃梳着两条羊角辫的脑袋。
……
空白。
寂静。
下一秒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额……啊……”
男人张着嘴,但是发不出声音,只有轻微的额啊声。
轻微,但是刺耳。
两条血泪顺着男人眼眶流下。
如同心中有一座火山爆发。
胸口有一股气顶上脑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没有做过坏事。
他只想抱住妻子。
为什么他没死。
他只想陪妻子孩子一起走。
为什么只有他活着。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为什么!!!
“啊!!!”
那股气从嘴里出来了,夹杂着口腔撕裂涌出的鲜血。
怒吼之声甚至盖过了上万人的哭喊。
男人猛地抽出腰后的柴刀,怒吼着冲向最近的那个黑衣屠夫。
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苦崖镇的人中,有人站起来反抗这场屠杀。
那被攻击的黑袍暗卫,见有人敢反抗,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一刀刺向冲来的中年男人。
长刀从男人腹部贯入,又从身后贯出。
男人却不管不顾,一刀砍向暗卫。
毫无声息的,柴刀如同砍在了棉花上。
男人似乎丧失了痛觉,不管不顾的,一刀接着一刀砍下。
攻击全部被暗卫的护体罡气挡下。
“哈哈。”
暗卫讥笑出声,如同坦克手看见有人拿着石块砸他的坦克。
转眼十多刀砍过,眼看男人动作越来越慢,暗卫也不耐烦起来了。
伴随男人最后一刀砍下,这名暗卫正准备扭转刀把,将眼前这只烦人的蚂蚁碾碎。
突然脖颈一凉。
砍穿了?
暗卫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男人的柴刀,半截没入暗卫的脖子,几乎斩断了他的头颅。
暗卫惊恐的捂着脖子后退,看着倒地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又举起手,伸向旁边看戏的同伴,似乎想要寻求治疗。
旁边的暗卫却根本没有管他,只是举起武器,满脸警戒的看向他,缓缓后退。
中刀暗卫,脖颈处鲜血不断涌出,发出咕嘟嘟的声音,他的气管被斩断了,鲜血灌入肺部,如同溺水一般,越是呼吸,越是痛苦。
不一会儿,便跪倒在地,不断的抽搐,痛苦死去。
他身后,露出一个浑身裹着破布条的男人,脑袋上脏兮兮的头发和胡须连成一片。
是老乞丐。
倒地那个暗卫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背上,天宗穴位置,一根鸭腿骨齐根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