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枝予你
顿了几秒,杨齐又说:“谢谢你说得这么大声,我基本都听得清清楚楚。”
“诶,那以后我能放心大胆地在你耳边尖叫了是不是?”柳含突然坏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我要是提早步入小聋人队伍,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这就又开始了是吧,两句话就没个正形!”
“你等我会儿啊,站着别动!”柳含想到什么似的,开门跑到车子跟前。
“当当当当,看看我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柳含手里那柳枝花环仿佛闪着光,绿的黄的蓝的白的,五彩斑斓。
“你做的!”杨齐惊讶不已。
“那当然!低头,我够不着。”
他听话地微微屈身,低下头来。
“杨齐,你还记得柳枝吗?”
“什么?”他没太听清。
“之前你送我的柳枝,还记得吗?”柳含不知道他还能听到多少,稍微大声了些,口型也做得夸张起来。
“哦哦,当然记得啊!那时我还问你‘柳’在诗里代表什么呢。”
“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你也变文艺了哈哈哈哈!”
柳含一字一句:“杨齐,今天折柳,我也和你那时一样,想让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
杨齐沉默良久。他脸颊微红,有些拘束地站在那。
他好像从没有以这样的状态站在柳含面前过。
“柳含。”
“嗯?”
杨齐手臂猛一用力,柳含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搂住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肩膀上能感受到的他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可以哭哦,哭吧,我在。”柳含在他耳边柔声说。
终于,杨齐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啜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怎么办,我害怕总有一天我会听不见你的声音,会做不了这份这么好的工作,连一些简简单单的事都做不到了”
“不会的,也许这次下降就是极限了呢,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咱们听力还是跟现在差不多!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每到一个节点,我们都会有办法的。”
“我认识的大圣,鼓励着我跨过了那么多当时觉得不可能的考验。从我能上台好好说话那时起,就一直相信,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我的大圣更是这样呀,而且还有我们呢,陪你一起打怪升级,过关斩将,最后练成无敌之身!”
“如果听不见鸟叫风声流水声,我就把能想到的声音都用文字写下来给你看;做不了现在的工作,我们就换不用耳朵的活;听不见我的声音更没关系呀,我会让你看见所有我说的话!”
杨齐笑了,不对,是又哭又笑。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从站着变成了跪坐在地板上。
“好像是大圣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吧!以前尽是我掉眼泪,这下我也有你的把柄了,我们扯平了!”
杨齐又把她揽进怀里。
“我不跑了,宝贝。对不起,我再也不跑了。”
“回屋吧,还没好好在咱们的小家里待过呢。”
这天助听器刚好该从北京邮回来了,柳含便轻车熟路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跟着杨齐一块儿去医院。
“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这次医生一眼就认出了他。
柳含抢先一步:“嗯呐,谢谢医生照顾着他了!”
“稍等啊,第一次戴,我给你好好调试一下。”
随着开关打开,杨齐马上听到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哦,外头好像有麻雀在叫。
“怎么样怎么样?”柳含特别兴奋。
“哈哈哈哈,听到啦听到啦!”杨齐笑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接下来又是一些听力测试,医生叮嘱他们平时一定要能戴则戴,对控制发展很有好处。柳含在一旁仔细听着注意事项,时不时还在本子上记一下,生怕漏了什么要紧的话。
“祝你们生活愉快!”
出门的时候,医生在身后补充了这一句。他们牵着手相视一笑,感觉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
“大圣你是不是后天就要上班了啊?要不你别跟我跑回去了,这一天净折腾了!”
“我回,还要跟你回家呢,这次我属于提亲。”
“你你你!”柳含涨红了脸。
俩人去商场买了好多补品、零食和水果。当然全是杨齐付的钱,她说别买那些只有包装好看的东西,太不划算,却怎么也没拦住。
“虽说不如直接买中药什么的,但这些是必要的,也是基本的礼貌嘛!”
他们好像忘掉了昨天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出逃和寻找,一切都跟柳含刚回来时无异。
去火车站的路上堵车了,他们在离开车时间只剩八分钟时才赶到安检处。杨齐气喘吁吁地蹲下:“上来,快点儿!”
“搂紧了噢,这次我倒不出手托你!”他两只手都拎着巨大的礼盒和购物袋。
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柳含放心地趴上他宽大的后背。
他背着她,她背着装满零食的旅行包,两人一路狂奔,总算在开车前一分钟找到了座位。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个舒服的靠枕上待了多少次,只知道无论哪次跟它亲密接触,都会一如既往地感到心安。
火车飞驰在新建的高架桥上,这是杨齐第一次好好透过火车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你说在诗人的世界里,这样的时刻他们会怎么描述呢?”柳含也在看那一片碧绿的玉米地和头上湛蓝的天空,似乎漫不经心地来了这么一句。
杨齐歪头想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不行不行,我实在是没这脑瓜。”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这像不像《在希望的田野上》那首歌?咱们现在不就在经过一大片田野嘛,然后心里还充满了希望。”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支教时发生的趣事,讲她有多么幸运,遇到了一群善良真诚的朋友、长辈。而他,无比认真看着她,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
是啊,杨齐想,他们现在正在朝希望奔去。
他手里的牌多洗了几次,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