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名差辈了
柳含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家乡平远那边的冬天是真的太冷太冷了。
才十一月份就得穿上妈妈给做的棉袄，十二月底一月初那会儿，气温绝对突破了零下三十度，穿着鸭毛鸭绒混合填充的“羽绒服”，来一阵风就会透心凉。
拥挤的教室里只有一个炉子，那是全班最温暖的地方。小时候学校总是让他们自己带干玉米瓤或者木条来烧，因为学校也没钱啊，没办法。现在高中倒是给烧煤了，但一个小小的炉子根本就不能给大家带去多少热量，还是冷得要命。
柳含最怕的就是冷，小时候手都能肿得像两个大馒头，药膏都不管用，冻怕了。自带脂肪多就能保暖完全就是扯淡，她上着课都能冷得浑身发抖，只能靠着一个有巴掌两倍大的热水袋撑着。
有天晚上她着急回宿舍找舍友小君，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就飞奔了出去，等到被冻得嘶嘶哈哈、手脚冰凉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把宝贝热水袋落在书桌里了。
唉，那天深夜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她在自己小小的铺位上翻来覆去，可是被窝里好像是一片冰天雪地。等她睡着了，估计得后半夜了。
每天清晨五点半，大嗓门的副校长必定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气势汹汹地把同学们从美梦里吼出来准备早读，大家都要烦死她了，背后全叫她大嗓门老太太。
早上柳含一摸鼻尖儿凉得像根冰棍，就知道自己是被冻醒的。好像周围人醒了不少，正叽叽喳喳地小声说话。
她自言自语：“老太太怎么没来？”旁边的小君告诉她，现在才五点，大家全是冻醒的。
“啊，才五点！”她又裹紧被子躺了一会儿，一点儿都没暖和，反倒是在用自己的体温给被子加温，这被窝简直跟外面的铁门一样冰冷。
不行，得活动起来！柳含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飞快地洗脸刷牙，又奔到食堂买了四个包子。一系列熟练的操作后，小跑进了目前最温暖的地方——教室。
“早上好啊柳含！”她以为今天肯定会是第一个，没想到真正的早鸟杨齐已经摆开了书准备背课文了，前排也来了两个同学。
“嗯？你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没吃我这有包子。”柳含说着就要把包子分给他两个。
“啊没吃呢，谢谢!今天太冷了，我醒的早又闲着没事，就想着早点来先把炉子点着。刚才一直不饿，这会儿看见你有吃的一下子就饿了。”杨齐接过包子一口接一口，吃得特别香。
“哎呀你慢点吃，杯里水可热了，一会儿再噎着。”
她把手伸进书桌里，心脏好像猛地停跳了一拍，水袋居然还烫着呢!还能有谁？果然，她一转头就又对上了那再熟悉不过的笑。
“杨齐你帮我灌了水袋啊!”她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我一坐下，就看见某个糊涂虫的热水袋在那放着。”杨齐抻了个懒腰，“不知道她昨天这一宿是怎么过来的啊。”
柳含刚要再好好感谢一下他，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变了脸，凑近些，特地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说:“柳含，我觉得吧，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叫我爸爸，这多明显？是一个老父亲对他闺女深沉的爱啊。”
柳含还在那儿发愣呢，杨齐紧接着就来一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有啥不顺心的事儿都跟老爸倾诉，我给你支招。”
“哎哎你这人，咋还突然给自己升了个辈分呢？”看看前面正在学习的几个同学，柳含也克制了情绪，“我才不要你这样吊儿郎当的爸呢，一边去！”
“柳含，有进步，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发火啊。以后就应该这样，有啥不好的事儿都别憋着，直接就给它表达出来！”
这咋还拿腔拿调的了？找自己定位的速度挺快啊，这“老爸”挺会演的，柳含想。
“别自恋了，你可挺会占便宜的，我不同意啊。”她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从书包里随便拽出了一本书。
刘海燕刚进屋就看见柳含转身180 度这个过程，便故意放轻了脚步，几个箭步闪现到她座位旁：
“小柳儿你来得这么早啊，我在大后面就看你坐这笑，有啥好事呀？”
“嘘——”柳含指指前排的同学，示意海燕小点声。
“我等下课跟你说，快回去吧，老刘应该一会儿就来了。”她用翻开的书给两人打了个掩护。
好不容易捱到数学课结束，不出所料，刷新早起记录的柳含基本没记住什么，困得半天没搞清楚这是梦里还是现实中的下课。
没等她趴在桌子上好好休息一会，海燕和静云就一边拉着一条胳膊把她拉出了教室。
“快快，我俩都可感兴趣了！”
“就是，我昨晚把热水袋忘在教室了，今早来了发现杨齐……帮我灌了热水。”
“咦——”
“然后他说什么，这是来自老父亲的爱，他还……我说着都想笑。”柳含顿了一下，“说他以后就是我老爸了！”
海燕上一秒还一脸“磕到了”的样子，一听这话马上不淡定了：“我去，什么跟什么啊，杨齐这也太有病了，什么脑回路啊？”
“是啊，他觉得自己跟你很熟吗，怎么没扯两句就开这种玩笑。”静云也不太高兴。
杨齐确实是有点过分自来熟了，像之前骑车载柳含那一次，不是还要叫“胖胖”来着？但是这会儿她心里倒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有点幼稚。
说实在的，杨齐能跟她这么闹她还挺开心的。无形中，柳含觉得他俩又拉近了一点距离。
“哎没事，大家都是正常同学关系，要是之后他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举动，我就不跟他说话了嘛。再说，我还有你们呢。”
“那柳儿你可别头脑一热直接陷进去呀。”
“放心放心，回屋吧，我都要困死了。”
路过杨齐那一排的时候，柳含特意别过脸去，视线躲开他十万八千里。
不论如何，今天是这个冬天里最冷的一天，也是最暖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