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姐秦霞。
“那我稍后等我叔叔回来,再让他修补一番。”
妇女千恩万谢,离开道观后,藏在桃树上的二人立马现身。齐拒伤轻拉秦奉的手,顺带刮起一阵微风,二人随着桃花花瓣一起落地,有几片夹在秦奉的发束里,齐拒伤伸手帮他去摘下,拿到他面前看:“调皮的小家伙。”
秦奉“哈哈”地笑,抬头仰望那绝美之景,“你看。”
“好美。”齐拒伤由衷地赞叹。
进了草屋,裁缝仙正拿着那件衣服发呆,见二人过来,立马求助:“二位爷,救救小生吧!”
秦奉拿起来那件百家衣,轻轻抚摸着。
村里适逢婴儿出世,全村人都会来拜访,道几句祝贺的话语。半个月后,妇女会带着孩子,由其他亲人陪同,去每家再道一次喜,会得到一块布料,蕴含各家爱意的布料由一位裁缝裁剪撑衣,给婴儿穿上,寓意顺利多福。
按常理来说,每个孩子都会有百家衣,不过村里的规矩是,不管几个孩子,只做一件百家衣。
秦奉家七口人,五个孩子,他排行老四,前有一位大哥,两位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衣服传了三次,轮到秦奉出生,那件百家衣却不见了。
他的父母翻箱倒柜,也没能找着,二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讨一件来,这回乡里邻居可没好脸色看了,表面上也是嫌恶得不行,背地里偷偷说几句。
毕竟一件百家衣,是同一辈的小孩轮着来穿的,丢了那就是大凶兆,意味着这孩子得不到福分。
要了十几家,父母都没面子了,只好回家了。秦奉那年没有穿上百家衣。
妹妹出生时,父母两个还在愁百家衣的事情,抱着妹妹哄。
秦奉站在一边也想看看妹妹,被几个哥哥姐姐挤到一边,只好站在那里拉着衣角。
“不如再找找?”父亲看着几个健康的孩子,也还想再抱几分希望。
二人最终在柜子的角落上找到了。
父亲面色凝重地问母亲:“绣花,你在这里找过吗?”
母亲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道:“找过了,当时千真万确没有。”
妹妹穿上百家衣的那一刻,村里人得知这件衣服丢了又被找到,觉得秦家老四是沾了什么晦气。
自此,秦奉小小年纪就被贴上“扫把星”的标签。父亲不看重,母亲也是爱答不理的,秦奉吃个饭都是唯唯诺诺的,不像哥哥姐姐那样大口扒饭,还是吃他们剩下的饭菜。
村里小孩都不跟秦奉玩,他只能羡慕地在一边看着。
有一天他帮哥哥姐姐去捡皮球,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院子,院子前落满了浅粉色的花瓣,门是朱红色的,散发着新油漆的味道。
以前没见过这院子,估摸是刚建不久。
院子很开阔,四方都栽着一棵桃树,已经是开花的季节,门口厚厚的花瓣,是树上落下来的。四周静谧无声,于是秦奉放轻了脚步,注意力都被这样的建筑吸引了。
这气派的小院,也是村里极少见的。
他不敢想象躺在那花瓣堆上睡觉会有多惬意,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听见一个稚气的声音叫他:“你在我家干什么?”
秦奉以为要把他赶走,立马委屈大哭:“求求你,让我再多待一会儿,我不喜欢他们叫我扫把星······”
小男孩也没见过这场面,立马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然后还给他找到了皮球,陪他聊了一会儿,秦奉的心情才好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年纪比他稍大一些的小男孩点点头:“当然可以呀。”
那个小院成了秦奉童年最快乐的回忆,奇怪的是从来没见过小男孩的亲人,也没见过除了他自己外的任何人。
“你又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三姐过来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拉过去。大哥说:“好了,把手拿开。四弟耳朵会疼。”二姐沉默不语。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他就是皮痒了。”三姐表面上毫不示弱,手倒是松开了。
秦奉摸摸耳朵,还在火辣辣地疼。四个兄弟姐妹里,他最讨厌的就是性格张扬又强横的三姐秦霞。
“疼疼疼——我去那个院子了,你们不是看着我进去的?”
“什么院子?”几个哥姐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秦奉大嚷:“就是那个啊,很多桃花树的院子,门是朱红色的!”
其他三个人都问对方,否定那一块有个院子。
“你烧糊涂了?”
秦奉愣在原地,莫非这院子,就他一个人能看见?这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不甘心又鼓起勇气问了几个从未搭话的小孩,都说没看见,还一脸厌恶地躲得远远的。
“不是你缝的,为什么要答应?”齐拒伤在一边数落裁缝仙的声音,将秦奉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也是——脑子一热嘛!没想到那妇人骗我!感情我是被修为冲昏了头!”裁缝仙用着小孩子的身体,说着这样的话,怪别扭的。
“或许那妇女记错了,或许故意而为,你不是有你那法器吗?”齐拒伤说完这句,裁缝仙又跳起来了。
他指着躲在齐拒伤背后的秦奉大骂:“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上次把我的法器斩断了,那可是我的宝物啊!”
齐拒伤补刀:“就你那根破布条,也好意思称作法器。”
裁缝仙泄了气,秦奉提议:“不如,重新学学裁缝吧。”
这个方法是眼下最好的,炼法器也得七七四十九天,答应妇人的期限只有一个月。
“城里也有裁缝。”齐拒伤又说。
裁缝仙摇摇头,“这线乃一种名贵的丝,颜色偏蓝带紫,裁缝找这线得花大价钱,加上人工成本,不说了,唉。”
三个人凑不到半串铜钱,索性放弃。
思考之际,秦奉听见神坛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看过去,居然看见一个通体肥胖的小孩在偷吃橘子。
小孩见被发现了,朝秦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未经同意偷吃他人庙里的贡果,根据天庭法条狄四百七十一条,应该禁足神殿三年起。”
齐拒伤不紧不慢读出来这句话,那小孩儿身体上也被缠上了金色的环锁。
“饶命啊,真神大人。小的只是饿得发慌,路过裁缝老头的庙,闻着香味就驻足一会,没想到这贡果新鲜得诱人,您知道的,我只吃这种好果子······”
“你就说你认不认错吧?”齐拒伤没耐心听这些废话,问道。
“我认,认!可否从轻处理?”
“可以将功补过。把这件百家衣缝上,不仅不罚,还有赏!”
小孩一听,眼睛都亮了,“这好办!真神大人,您喝杯茶,我这就去给您解决。”
小孩拿着衣服就跑远了。
齐拒伤让裁缝仙泡了杯茶,茶碗见底时,他放下杯子,“差不多了。”
草屋里果然闯进来一个黑影,单膝跪在地面上,毕恭毕敬递给齐拒伤那件百家衣的小孩又回来了。
“还真是,这还不就是搬救兵吗?”秦奉心想。
“赏你盘子里所有的贡果!想必裁缝仙没也意见吧?”
裁缝仙只顾着那件衣服了,见已经完美修补,高兴地挥手:“尽管吃!”
小孩端走盘子,又毕恭毕敬得跟齐拒伤告别。
“那是?”
“哦,一个小神,我的同事,管童年运势的。我估计修好就是靠着变成谁家的孩子办成的吧,这事找裁缝最管用,用不着咱朝东墙补西墙地给人家解忧。我们也是神,不过再无私也得切合实际。”
看那小孩就不像同事,像下属。秦奉还是怀疑齐拒伤的真实身份。
肯定不止一个蟠桃园守这么简单。
百家衣一天就修补好了,妇女这么一宣传,找他裁缝仙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但是他裁缝仙没啥真本事,也不能次次求人,又被别人揭穿,这回是道观都给砸了。
他背起空空的行囊,出门又撞见秦奉二人。
“怎么,你俩又来看我这老头子笑话?”
齐拒伤这回没有挖苦他,而是问:“以后准备做什么?”
裁缝仙低头沉吟一会,抬头道:“当然是云游四方了,哈哈!”
他高兴地朝外迈出几步。
“功德?”齐拒伤看他这副小孩子模样,现在又这么乐观忍不住逗他一下。
“途中会稍微学点知识!这位置给我空出来啊,我回来还要坐的。”裁缝仙撇嘴。
齐拒伤听得满意了,笑着答应。
“感觉你们当神仙好忙啊,还要给凡人当裁缝,做得不好还得被说。”
秦奉由衷感叹一句,齐拒伤挑眉。
“越是自封的神仙,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他若不必被捧上神坛,自然也不会跌落。不过他这神坛的高度,可以再修一修。”
这种打击对于他裁缝仙才没什么严重可言,向来江湖老混子,偶尔失足掉落,爬起来就是。
秦奉不可置信地张大嘴:“还可以自封?我要是给自己封一个也行吗?”
齐拒伤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脱口而出:“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