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镇海
转眼又过了五天，琉璃和酒水已经送往沈家，开始初步试探销售了。
而宋渊也已经无聊的蕴养了五天的身体，甚至于他已经无聊到想要开始练习军中功法。
每当这个时候，宋渊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后面有更好的，万万不能因为忍不住诱惑而修炼其他功法。
终于这天宋渊在军需处无聊发呆的时候，那天在议事厅见过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
来人就是侯珺，也是林鸿岳心腹之一。
进来之后，侯珺左右看看没有别人，咳嗽两声引起宋渊注意。
神游天外的宋渊这才注意到来了客人：“侯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经过这些天的打交道，两人也算是相识，侯珺正是带人收割高粱的主力。
“军主回来了，喊你去军法堂找他，宋公子这就跟我一起去吧。”
“恩？也好，正好我还不知道军法堂在哪，那就麻烦将军带路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老弟俺是个粗人，你这说话文绉绉的，俺还听的不习惯。”侯珺不耐烦的说道。
“老弟你别看俺长得急了点，俺其实也大不了你多少，你要是不嫌弃，喊一声老哥也显得亲近。”
宋渊有些错愕，您这面相，看着比我爹年纪都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侯将军不是，侯老哥，知道军主找我什么事吗？”宋渊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向侯珺打探着情报。
“俺也不知道，他就叫俺来喊你就行。”侯珺大大咧咧的，丝毫看不出宋渊眼中的急切。眼瞅着期待许久的功法有了结果，宋渊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说完话的侯珺，左右瞅瞅，又拿鼻子嗅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一门心思急切想要找林鸿岳的宋渊，丝毫没有察觉到侯珺的这一情况。
二人走到门口，见宋渊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侯珺不由得有些急了：“那个，老弟，咱军需处没存放那些好东西吗？”
“什么东西？”宋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军需处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说实话门开着都怕人家给这儿当垃圾堆了。属于是贼来了都得落泪的地步，这儿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火烧云呐，前几天不是请人去品酒，老哥我喝了一口就忘不了那滋味了。就是周一山那老小子，也忒小气了，说一口就一口，都不够哥哥我塞牙缝的。”
侯珺说的是前天，周一山根据宋渊教他的，调制不同口味的白酒的事。白酒这东西就是给人喝的，总得需要人去品鉴，才好根据不同的口味调和出不同的酒。
不过目前白酒产量并不是很高，周一山还是有些不敢迈开步子，需要等沈家那边回馈出来之后，才会去判断是否扩大产量。
至于侯珺说他小气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军中酒鬼是真不少，而且平时军中禁止饮酒，只有七天一次的休沐才能喝上两口。
真要是品酒时候，让那帮人敞开了喝，恐怕这点酒水都不够军中造的。
看来眼前的侯珺也是酒道中人，宋渊心中明了，也有些想着与之结交一番的想法。毕竟憨厚的汉子谁都喜欢，而且以后还要在军中谋事，虽然林鸿岳许他的是个闲职，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宋渊顺势开口：“侯老哥尽管放心，我不好这一口，休息时间尽管来我住处，我那还有几坛存酒。不过这事就不要伸张出去了，毕竟军中还是禁酒的。”
周一山前些天调完酒后，也给宋渊送了几坛过来，有请宋渊品鉴的意思。不过宋渊不好这口，除了开始尝尝鲜，后面倒也没怎么喝。
宋渊这话一出，侯珺爽快的拍了拍宋渊的肩膀，把头凑到宋渊面前，压低了声音。黑脸大汉小心翼翼说着悄悄话的样子，显得好不滑稽：“老弟放心，俺知道轻重。那玩意可是个好东西，俺也不想别人知道了，还来跟俺分酒喝。”
说完侯珺又拍着胸脯对宋渊说：“老弟既然认了俺这个哥哥，平时军中有什么活计，只管使唤俺就是。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小子冲撞了老弟，直接告诉俺，俺去帮你出气。”
也不愧林鸿岳总是憨批憨批的喊他，侯珺看起来就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看着这个憨厚的大黑脸，宋渊倒是觉得这样的人更对自己的胃口。军中嘛，憨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说起这种事，宋渊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军主私生子这件事还没在军中散去，虽然他极力解释，但是这种事，大家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哪有什么不长眼的敢来得罪他。
不过他还是承了侯珺这份情，连连感谢，并相约晚间一起喝酒的口头约定。
侯珺大喜，这下自己的酒虫可就有着落了。作为林鸿岳心腹的他，当然知道火烧云这东西就是宋渊搞出来的，这下还怕以后没酒喝？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这哪里是认了个兄弟，这不纯纯长期酒票吗？
不知道宋渊如果能听见这货的内心独白，会做出什么感想。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军法堂，林鸿岳已经在里面等了有一会了。
看着二人勾勾搭搭的身影还有些惊讶，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把人送到之后，侯珺也识相的退出去了。
看着宋渊希冀的眼神，林鸿岳正了正神色：“你小子的军职下来了，骁骑尉，从属军需处王守安麾下。官职不高，但是你就挂的闲职就行。”
说着把骁骑尉的官服交给宋渊，官服也是军中干练的军服，绑腿束手一应俱全，还有一套薄薄的盔甲。
“另外这快通讯玉符你也拿着，按说你一个小官是不能配这通讯玉符的，不过算是我给你的特殊待遇，往后你要是远游去其他地方，遇到事情也好传讯于我。”
“具体使用方法等你自己摸索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灵玉大小的玉符递给宋渊。
通讯玉符是大周高级将领的标配，主要用来传递消息，使用时候只需要用灵力注入其中，心中默念接收人的玉符编号，再将想发送的话，用灵力的方式刻画在玉符中镶嵌的阵法之上，最后为阵法充入灵力，就能实现消息传递。
为了防止有人乱发消息，一般编号都是自己定的，在领取的时候就定完编号，等编号确认无重复之后，将编号也用阵法的方式刻画在玉符中，这样一个完整的玉符就可以使用了。
不过宋渊的玉符是林鸿岳特殊申请下来的，也就没有自己定编号一说。巧合的是宋渊发现他的编号是九五二七，倒是与他知道的某个代号重合。
不过这都不是今天的重点，宋渊接过玉符，还是望眼欲穿的看着林鸿岳，盯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鸿岳轻咳一声，“给你承诺的功法，我也给你求来了，你都不知道为了这功法，老夫还是拉下面子去找玉清观的老牛鼻子要的。”
“也幸亏现在时代变了，外有妖物虎视眈眈，玉清观那老牛鼻子抠门是抠门了点，不过还是识大体的。就这最后还是抬出了你的一品资质，才讨来这份功法，你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该去好好谢谢人家。”
宋渊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林鸿岳，等着拿功法。
林鸿岳这次倒不是像上次一样掏出一本小册子，而是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木盒被灵力覆盖，等林鸿岳拿手指点上木盒，验证灵力之后，木盒才喀嚓一声，露出一条缝隙。
打开木盒，里面是用绸缎紧紧包裹着的一块玉石。宋渊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林鸿岳。
看见宋渊不解的眼神，林鸿岳出声解释到：“你只管按照吸收灵力的方法，调动玉石中的灵力就是。”
闻言宋渊激动的手拿玉石，慢慢调动着玉石内的灵力。一篇功法随着灵力的汇入，缓缓在他脑海中展开。
功法名为《镇海》，简单的两个字，就显露出功法创作者内心的野望。在那个黑暗年代，海洋是压在人类心头的一座大山，镇海也是每个有志之士
的想法。
脑海中显现出一具人体，其中经脉部分被标注出来，灵力顺着心脏处流出，沿着经脉不断运转，最后归于心脏，完成一个周天的运行。
脑海中灵力的运转方式好像生怕宋渊记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运行着。
直到确定了宋渊记住了之后，人形静脉图慢慢消散，一段口诀缓缓出现在脑海中。
禹尽九州，妖海作祟。
群山崇崇，作镇积势。
我祀如何，百末旨味。
承神燕娭，诸神毕至。
诸神皆失，入我要躬。
哀我同袍，向死而生。
怜我后人，莫问前程。
明心修我，由性见神。
恍惚间，宋渊看见那一个个弱小的人类，在妖海出现的时候，彷徨，无助，不知所措。世间万物都被海潮和无边无际的海妖摧毁，天地间只剩下群山还屹立着，似乎在积蓄着力量。
无助的人类无法对抗庞大的妖兽，只能通过祭祀，想要求来神仙的力量帮助。
有感于人类大灾，诸神纷纷现世，带领着人类抵抗着海妖的入侵。可惜神仙也有力竭时，不断的战死在前线。
那一天的九州下起了大雨，似乎是在哭泣着诸神的死亡。最后的最后，所有的神灵都死光了，他们死后的躯体，化为点点光芒，融入到每个幸存者的身体中。
死去的神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予人类承载灵力的希望。
人类终于突破只能沦为口粮的黑暗时代，开始进入对峙时期。
不断有人为了承载灵力化为妖魔，有人嚎啕大哭的斩去妖魔的头颅，那也曾是他们的守住亲朋。
抹干眼泪，明明知道而且见过灵力污染的下场，依旧向死而生，不断摸索着前路，不再因为前途的渺茫而胆怯，只管专心修炼自身，终有一天，会以凡人之躯化神，驱散妖海的雾霾。
良久，宋渊缓缓张开双眼，脑海中的镇海口诀，与其说是一部功法，不如说是九州从黑暗时代，到对峙时期的血泪史。
宋渊使劲摇摇头，努力摆脱功法带来的情绪，伤春悲秋有的是时间，眼下还是抓紧巩固功法路线。
配合功法的运转，《镇海》也慢慢呈现出它的特殊之处，它走的是承载神力，修山岳之势，这倒是和小胖子王守安所修的《搬山诀》有些神似。
功法后面修山岳之力融于己身，再通过不断压榨身体内部的潜力，达到我身即神的境界。
一个周天运行完毕，宋渊明显感觉身体的强化程度，比过去半个月蕴养的成效要多上几倍还不止。
不等宋渊继续下一个周天的修炼，旁边的林鸿岳出声打断他。
宋渊只得停下修炼，一脸不解的瞅着林鸿岳，眼中带着责备，好像在说他不应该打断自己修炼。
看着宋渊的眼神，林鸿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的地盘，要修炼滚回你的军需处去修炼，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宋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身处军法堂，正了正神色，准备听听林鸿岳有什么正事要找自己。
“沈家传讯，琉璃和火烧云已经卖疯了，来不及等着货款回来，他们想再要一批琉璃和酒水，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肯定是笑着看啊，虽然琉璃那份收益自己没有，不过想来酒水生意也不少赚。
“琉璃生意就现在这样吧，好东西要一点一点放出去，琉璃出的多了，以后就不值钱了。就按照现在这样，一次送过去三四件琉璃就行。”琉璃走的是精品路线，饥饿营销的道理宋渊还是懂得。
“不过酒水方面倒是好说，火烧云可以不限量的供应，能弄多少就送多少过去。但是周一山他们调制过的酒，划分出不同的等级，还是慢慢卖吧，这东西急不来，咱们酒窖中的酒存放的越久，就越值钱。”
说到这里，宋渊也想起委托屯田司种高粱的事，便向林鸿岳说明了自己父亲的顾虑。
林鸿岳琢磨着种高粱的事儿，这种活总是交给军中士兵，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仓部司那边新上任的司长，他也不是很熟，而且军政分离之后，这种牵扯到军政两家的事情，往往会变得无比复杂。
不过旋即林鸿岳就有了想法，“不如这事儿交给咱那些退役的兄弟怎么样，不让他们再种粮食了，就全去给咱种红粮去。这样一方面送出的补贴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另一方面也能避开仓部司的手。”
宋渊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本来军中之人最在乎脸面，像林鸿岳以前那样粗暴的送钱，总是让很多人挂不住脸。
而且身为退役下来的老兵，都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干起来农活肯定比没有修炼过的农夫强的多。
“我觉得这样可以，而且咱们也趁着现在收购各地红粮，这东西没人要，肯定便宜，先收来撑过去咱们自己红粮没产出的日子再说。”
越说宋渊越是兴奋：“咱们不光能给咱们军中退伍老兵找个生计，其他四个军呢？
红粮这东西容易存活，基本上各地区都可以生长，其他四个军加起来人肯定也不少，到时候咱们就成立一个专门种红粮的商队，专门让他们就近种植，咱们给工资，给补贴，再收购。只要综合下来比种粮食收益高，肯定有人愿意的。”
宋渊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运作，就听见林鸿岳一拍桌子，压着声音厉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你要收买其他四军的军心吗？”
听见林鸿岳的呵斥，宋渊也是一惊。有些傻眼的看着林鸿岳那张严肃的脸庞。
他也只是想赚钱的时候，给那些拼死拼活的老兵一个出路，却没有想到会涉及这么严重的问题。
实际上并不是林鸿岳危言耸听故意吓唬宋渊，想到神都那些老狐狸的手段，他偶尔也有些胆寒。宋渊虽然聪明，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上的反应，确实有些迟钝了。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宋渊，林鸿岳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的。”
“我也跟你说过，昭烈皇帝拆分五军的原因，你这样做，不亚于将五军又拧成一股绳，这样的力量放在现在是可怕的，一旦出现这样的苗头，你小子离死也就不远了。”
“小渊，你很聪明，有着平常人难以企及的学识，琉璃白酒这样的技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我也从来不曾问过你，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更加不缺嫉妒天才的人，你要学会隐藏自己。”
“你拿出来的两个技术，我也承认，很厉害，很赚钱，你也应该能大概预料到后面的收益。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我现在没了你，你又能怎么样呢？”
“两样技术，你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事无巨细的教会别人。但凡我要是心有歹意，我岂不是能再多拿四成收益？”
“后面你要是想继续做白酒的生意，这没什么，到处都有人做，但是你做出来的白酒，太显眼了，卖的太好。”
“现在你又大张旗鼓的拉拢其他四军退役老卒，这无疑是给别人一个攻击你的理由。”
“你以为酒类生意就你自己在做吗？神都那些官员，哪个手下没有一些自己的产业？你就知道你的白酒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两事相加，一盆污水泼在你身上，到时候你有口也难辩。”
林鸿岳的话让宋渊惊出一身冷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过得有些太过得意了。
唯一遇到的一个粮食案，却是个注定了结局的案件，有没有他都一样。
异世学识，一品资质，天级功法，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跟他说，你是这个世界主角，这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眼见宋渊听进去自己的话，林鸿岳又继续说道：“现在你在我军中，我自然能护你周全，但是倘若你离开烈阳军去远游。我名头再大，也总有不怕死的，不会在乎我这个一军之长，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呢？”
“你聪明，资质又好，还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学识。偏偏这样的你，却依然会对路面卖米粉的残疾人心生同情，会为了一些善良的想法，去做出旁人难以理解的事。”
“你会对每一个人和和气气，不卑不亢。有时候我在想，是怎样的一个环境，会培养出你这样性格的一个人。”
“我说的这些话不是在责备你，恰恰相反，正是你的这些品质让我很看好你。虽然它们有时候是致命的。”
“但是在你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还是好好隐藏自己，木秀于林不是什么好事，你有想法，可以通过很多途径去完成达到你的目的，而不是直来直去。”
“其他四军的事情，你不要想了，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先把咱们烈阳军的种植队伍拉起来。补贴就先从琉璃的收益里面出。”
本来还沉浸在林鸿岳的话中不能自拔的宋渊，听见这话错愕的抬起头。
“您刚才不是还让我隐藏好自己吗？怎么现在又让我去拉队伍了？”
林鸿岳闻言哈哈大笑：“当然，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但是这里是哪？这是烈阳军，老子的地盘，皇帝来了都得敬我三分。”
“别说只是拉着老子的老伙计谋个生路，就算你在这自立为王，老子也能让你全身而退。怕个卵？”
举手投足之间，林鸿岳第一次向宋渊展示出他身为军主的一面。他的自信不仅仅来自麾下的几万士兵，更是身为帝国顶端战力之一的狂傲。
“小子，再教你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管他什么算计，管他什么心思，我自一拳过去而已。”
眼前林鸿岳，第一次让宋渊这么真实的直面，武力站在帝国顶端那一撮人的意气风发。
顶端的风景，还真是令人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