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陌仙庭的终局

    不久之后，寂云铭被带到了一处密室，这密室显然不似地牢那般昏暗阴冷，还有一股王庭大殿的熏香味道，不过这里肯定不是王庭大殿，因为王庭大殿外并没有嶙峋的乱石路。

    “你们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吧？”一个声音响起，寂云铭认得这个声音，是陌仙庭。“没有，陛下，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置他？”侍卫问道。“那得看他对我们还有没有用。”仙帝陌仙庭本以为囚禁了寂云铭、清洗了朝堂里的新血，他就可以重新启用往日的勋贵们，再度暗戳戳地结党营私、饕餮天下，可他没想到的是，寂云铭重新为仙族母星制定的利益分配制度公平合理，早已深入人心，就算勋贵们从流放之地回来了，要想重新改回去，却也是难上加难了，首先对抗仙机军时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勇就在勋贵复返时再度组织起来，以拥护命定者谕令的旗号与之对抗，勋贵们仅凭私兵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此时陌仙庭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寂云铭投诚，去劝说起事的民勇改弦更张，让他们不战自溃。

    陌仙庭让侍卫给寂云铭强灌了一碗粥，他自信满满地以为寂云铭会畏于他的残暴而屈服，而慢慢睁开眼睛的寂云铭给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别做梦了。”

    陌仙庭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气到语塞。他狠狠地把手里的水晶果汁杯摔到地上，立时尖锐的水晶渣渣碎了一地，他大声喊道：“那就让你的朋友来好好劝劝你！”寂云铭心中一凛，他不怕严刑拷打，因为现在什么疼他都难以感觉得到，只是友人的安危却不能不让他动容。

    陌仙庭显然不想再看到寂云铭，言罢便摔门而去。之后不久，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出意料的是盛钧柔，盛钧柔看着被残害地不成人形的寂云铭，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寂大人，你还是降了吧，我们没的争的，这次要处决你的是幽境的长老们，看那宝盒里的法术你就应该明白，你用什么符咒还是法术都是防不住的，因为他们就是法术之源，你法术越高，他们对付你反而越容易。”

    寂云铭茫然地看着盛钧柔，吃力地问道：“那玫大人呢？她回来了吗？”盛钧柔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没有，陌仙庭向幽境长老院诬告她滥用职权，操纵命定者试炼结果，还刻意隐瞒你五都人的身份，幽境长老们听后勃然大怒，只怕她是回不来了。”寂云铭不禁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盛钧柔苦笑道：“都是陌仙庭告诉我的，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他想向我炫耀他的本事。”寂云铭想要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做不到，只能艰难地叹口气：“那我这是怎么了？”他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度不满，他现在就像板上的鱼肉，无法反抗，任人宰割。“他们……”说到这里，盛钧柔一时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下来：“他们毁了你的筋脉，你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寂云铭闻言，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他已经估计到了这样的回答。

    “如果我不答应陌仙庭的要求会怎样？他会为难你吗？”寂云铭现在对于生死已经看淡，唯一挂怀的只有朋友的安危。“你就不要担心我了，作为你的同党，我横竖也是免不了一死。而且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了，虽然我还做不到平淡而行，看起来也无法自然而逝了，但是我可以跟你一样有一个无悔的终局。”寂云铭看着眼前这憔悴的十年老友，眼角湿润了，之前自己整天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整蛊顽皮，没想到此时对于生死的觉悟已经不比自己差了。

    寂云铭和盛钧柔相视而笑，瞅得躲在暗处观察的陌仙庭火冒三丈，他大喊一声：“成全她！”便有刀斧手从密道涌出，一把将盛钧柔按倒在地，手起斧落，盛钧柔已经身首异处。寂云铭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嘴角却依然挂着笑，他感觉到盛钧柔的灵魂已经奔赴他的脑中，显然陌仙庭并不尽知他的底细，能携手知己飞升，寂云铭已经知足了。

    不过令寂云铭愤然的是，随后刀斧手并没有将盛钧柔的尸首带走，而是就那么随便地扔在了寂云铭眼前，这在寂云铭看来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但在陌仙庭看来，只不过是用一个玩具吓唬另一个玩具罢了。

    第二个被派进来劝降的人让寂云铭十分吃惊，竟是闫无仇，他与闫无仇算不上朋友，顶多就是合作关系，为什么他会被找来劝说自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闫无仇也显得十分无奈，他走到寂云铭眼前蹲下来，淡淡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柳儿现在在他们手里。”言简意赅，寂云铭一听就懂，但他不是闫无仇，不会为了一个人，让天下百姓为之蒙难。“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罢，寂云铭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闫无仇。闫无仇似乎早就料到了寂云铭的答案，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密室，看到刀斧手没有出来为难他，寂云铭已然明白：为了陌含柳，闫无仇已经投诚陌仙庭了。

    时间过了半晌，也没有人再来劝降寂云铭了，寂云铭想想也对，能称得上朋友的人现在几乎都在他脑中的肉核里了。柳如烟、赖正义，尽管自己做出了誓死不从的选择，他们也没有一个出来闹腾，这怕是最好的朋友了。

    寂云铭静静地躺在地上，盛钧柔的鲜血慢慢浸透了他残破的长衫，他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然而除了等死，他什么也做不到。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有别的办法。”不知何时，陌仙庭已经站在了寂云铭身前，他手里推着一个推车，念一声咒，他便把寂云铭隔空扔进了推车里，“念动咒！”寂云铭心里一惊，没想到陌仙庭一介少年，竟能掌握这等高阶法术，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只是这样有才无德的敌人，实在无法让寂云铭敬佩。却不知道他所说的别的办法又是什么。

    陌仙庭自己推着寂云铭来到一处密室，他套上一件奇怪的罩袍，然后在寂云铭的身上堆上了几捆稻草，打开墙上一道暗门之后便急匆匆推车走了出去，过了良久，他们来到了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陌仙庭停好车，用念动术把寂云铭和稻草垛都抛上了祭坛。

    被抛上祭坛的寂云铭尽管感官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但是他还是嗅到了厚重的血味，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已被不知多少人的血染成暗红色的地面和地面上密密麻麻写满的法阵符文。细看之下，寂云铭竟不认得这个法阵，这里面好像有很多东西，但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寂云铭正琢磨着这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陌仙庭已经把他捆在了祭坛上，“先从放血开始吧。”陌仙庭说完，一刀就割开了寂云铭的手腕，鲜血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寂云铭的伤口里嘀嗒、嘀嗒地流了出来，血之所以流得如此之慢，并不是因为陌仙庭割的伤口不深，而是因为寂云铭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你要干什么？”寂云铭有气无力地问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反击的机会越来越少，然而他反击的机会却只有一次，所以他必须要好好把握，他要先掌握敌人下一步的行动，然后再顺势而为，择机出手。虽然他现在只有一个孩童的魂力，但只要运用得当，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杀死眼前这个残暴的少年。至于之后自己的下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没有机会杀死我的，因为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陌仙庭冷哼一声，让寂云铭的心彻底凉了：陌仙庭竟然会读心术！而自己已经用不出护神术了。

    看着寂云铭绝望地闭上眼睛，陌仙庭残虐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这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他要让寂云铭更加痛苦，以此惩罚他毁了自己好不容易避开姐姐组建起来的贪腐网，尽管他们现在又死灰复燃了，但面对的却是山呼海啸般的反对声，而这一切，都是寂云铭造成的。

    “等你血放光了，我就把你抽筋扒皮，看到地上的稻草了吗？那就是用来填充你的身体的。”陌仙庭恶狠狠地盯着寂云铭，想要看到寂云铭恐惧的表情，然而寂云铭并不害怕，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至于自己变成什么样，死了也不会知道，所以也不关心，只是他有些不解，为什么陌仙庭刚才说不会杀自己，血放光了不就死了吗？寂云铭的疑惑立刻就被陌仙庭读到了：“说了不会杀你，就是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做成人偶，同时用锁魂阵把你的灵魂放进人偶里，并用傀儡法阵操纵你的行动，不久之后百姓们就会看到你活跃在仙族母星的各个地方，霸占田地、强行征税、增加劳役、广植党羽。这样你在仙族母星实行的律令就全都被你自己破坏了，你颁布的律令也就变成了一种欺骗，再也不会有百姓相信你的律令，也再也没有刁民能打着你的旗号反对我们了。”

    寂云铭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权谋，也无怪乎他不仅能避开陌含玫勾连起朝中勋贵共同贪腐，还能跟与王庭敌对的仙机阁暗通款曲，同样在这点上，寂云铭也不佩服他，只觉得憎恶和鄙夷。

    显然寂云铭的鄙夷让陌仙庭感到不适了，他举起刀放到寂云铭的颈动脉处，阴森森地说道：“看来是我让你血流得太慢了。”寂云铭不能再等了，一旦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那就没有机会反击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口血痰从寂云铭口中吐出，正正地吐在陌仙庭嘴里，陌仙庭被吓得一愣，咽了个口水，竟把那口血痰给咽下去了！“啊———！”陌仙庭何曾受过这样的戏弄，一面大声嘶吼，一面举起手中的刀向寂云铭的心脏捅刺下去，这便是寂云铭瞬间产生的计划，激怒陌仙庭，让他杀死自己，那他利用自己的阴谋就无法实现，仙族母星就不会再度沉沦回过往那个黑暗的时代了。而陌仙庭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时的他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一心只有杀死寂云铭了。

    却在这时，趁着陌仙庭分神，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在陌仙庭背后，左手反扭陌仙庭的左手，右臂从陌仙庭腋下揽起陌仙庭的右臂和脖子，并把右手的匕首架到了陌仙庭的左颈动脉旁。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寂云铭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闫无仇。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杀死他吗？”闫无仇对陌仙庭凛声说道，“我是不会杀死他呀！”被刀架着脖子，陌仙庭瞬间便冷静了下来，本来他身处祭坛法阵之中，是完全有能力自保的，只是他年纪太轻，容易被挑动愤怒而乱了心神，如今被尾随而至的闫无仇趁虚而入，不觉心惊肉跳起来。此时的闫无仇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轻易相信陌仙庭的话，否则陌含柳的灵魂就会因为失去寂云铭的魂力支持而飞升离去，他愠怒地谴责陌仙庭道：“你这样做，他与死何异？我的柳儿也会因此而死！”陌仙庭闻言，却恍然大悟似的笑了：“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大姐，我可以把她也做成皮偶，保证她对你唯命是从。”在陌仙庭眼里，所有人都是他的玩偶，对他唯命从便是最好的，所以他认为闫无仇也是这样。

    闫无仇被震惊到愣住了，然后他憎恶地嗤笑一声，便一刀抹了下去，鲜血如喷泉一般从陌仙庭的脖子上喷涌而出，这个疯狂而冷血的少年瞪大惊恐的眼睛，至死都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闫无仇看着陌仙庭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便一把把他推下了祭坛，他一点都不担心陌含柳会责怪她，因为温柔如陌含柳，都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她这个弟弟，而且闫无仇也没打算把眼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