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归途遇沙虫

    寂云铭和楚姗姗跟老人别过，便来到了出口传送阵前面的高梯上，他们站在梯顶，打算在传送阵打开的瞬间，利用高梯跃下产生的动能，结合御沙术，冲进流沙里去，然后再用御沙术一路上升，冲出地面，到那时，他们就算真正脱困了。

    寂云铭念动咒语，打开了地面上的出口传送阵，然后拉着楚姗姗的手从高梯上一跃而下，之后的流程一如他们所料，只是在升上地面的过程中，麻烦出现了，沙虫来了。

    据老者讲，这沙虫乃是魔族上层豢养的魔卫，专门执行特殊任务，它们可以在地下快速移动，制造流沙，也可以向上运沙，填平地面，还可以通过振动感知地下的所有动静，当他们贴近地面还可以放出柔软的触角，用拟态法术变换出任意外观，感知地上周围的生物和环境，可以说是十分厉害。现下它察觉到了重要的传送阵入口处出现了不明物体，并在一直向上移动，它一直以来只见过向着流沙下面移动的物体，还没见过反着来的，所以它要过去一探究竟，显然它的速度要快过带着楚姗姗的寂云铭，在离地面五十米处，寂云铭被沙虫拦住了。寂云铭并不怕沙虫，麻烦的是如果现在杀了沙虫，那就没有试炼挑战者能到达斗魂阵，无名老人也就再也出不来了。

    此时寂云铭御沙形成的圆形地下空间足有五十米直径，他和楚姗姗就站在一根二十几米的沙柱上，位于圆形空间中心，而沙虫则从空间外把头扎了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二人，它的使命是用流沙把挑战者送到传送阵入口处，却不知从入口来的人它要怎么办。双方对峙良久，寂云铭渐渐有点体力不支了，因为这御沙术是新学来的法术，甚是耗费精神，继续这么对峙下去自己肯定支撑不住，若自己倒下了，自己和楚姗姗都得被流沙活埋。寂云铭不得不使出自己最反感的一招了，那就是威吓，示强以使敌人退却，说白了就是吓唬人，只是现在是吓唬沙虫，他同情被吓唬者的心境，因为他也被吓唬过，他不害怕，他只觉得委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可是他没法跟沙虫好好说，所以他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当他变出刀来的一瞬间，楚姗姗握住了他的胳膊：“不要伤害它。”是了，寂云铭突然知道自己的委屈来自哪里了，是伤害，吓唬也是一种伤害，一种示强压弱的伤害。寂云铭收起了刀。带着楚姗姗缓缓地继续向上移动着，直到沙虫原本在沙里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这硕大的虫子在寂云铭御沙的圆形空间里竟也只露出了一部分身体，剩下的身体还有多长根本无从得知，而它一个脑袋都有五米，身体更有十五米宽，寂云铭庆幸自己没用威吓那招，因为自己才是弱小的那个。寂云铭抵近到沙虫眼前五米处停下了，因为沙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寂云铭也不敢绕开，怕被沙虫误读为逃走而引发它的攻击。正在进退维谷之际，楚姗姗发现沙虫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军用毛毯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把毛毯摘下来，搂住寂云铭，用毛毯把两个人的上半身缠了起来，一如之前寂云铭和她刚掉进流沙里时寂云铭所做的那样。沙虫认出了他们就是一个月前掉进流沙里的挑战者，它收起利螯，等楚姗姗撤下了毛毯，它便开始舞动身体第一节左面的那只尖足，楚姗姗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撸下袖子，把自己小臂内侧的命定印记展示给它看。沙虫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转身消失在流沙里。随后寂云铭带着楚姗姗一路上升，回到了地面。寂云铭刚一落地就累瘫在了地上，楚姗姗赶紧背起他一路小跑离开了试炼挑战地点，这时候他们离开的地方，伸出了一支触角，渐渐变化为了一条军毯，板板正正地放在了地上，作为对前一个挑战者的纪念。

    “多亏有你，我差点就犯错误了。”寂云铭趴在楚姗姗背上，感激地说道。“嘿嘿，我哪有那么厉害，我相信就算打，你也能打得过它，我只是觉得它可怜罢了。”楚姗姗幽然说道。“可怜？它怎么可怜了？”寂云铭有些不解。“你想它每天每天都要呆在同一个地方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的人来，得多无聊啊，你要是再打它，它不就更可怜了。”寂云铭被楚姗姗逗笑了，但他也佩服楚姗姗的同理心，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和感受，这也正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的部分。开始的时候寂云铭曾被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后来把她当做需要保护的部下去关照，再后来她跟自己一同共闯难关，屡屡刷新自己对她的认识，到现在她已成了让他佩服的伙伴，或者还有一些温暖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楚姗姗终于找到一处背风并且尚算干净的墙根，把寂云铭轻轻地放下，让他倚靠着墙壁坐住，然后就去捡能烧的东西，准备生堆火给寂云铭取暖，寂云铭看着她远处拾柴的身影，开心地笑了。

    “爱了吗？”冷不丁头顶一声冷笑传来，让寂云铭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抬头向上看去，却看到了一双雪白的大腿，再向上看，竟是之前出现过的那个黑裙美艳女子，这次她换了装扮，却是一袭红艳短裙加吊带短衫。这打扮完全超出了五都人所能接受的极限，寂云铭赶紧别开头去，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坐在寂云铭头顶墙头的女子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五都人虚伪的面孔真让人恶心。”说罢她从手中飞出一个折起的信笺，嗖的一声插在了寂云铭两腿之间的地面上，然后便倏的一下消失了。寂云铭伸手去拿，发现竟拔不出，为了不弄坏信封，他只好等楚姗姗回来连同地面一起撬了起来，二人打开信封，竟是一张地图，上面除了标明了之前的两处试炼地点，还有三处地点被标明了出来，显然这是一张试炼指引图。寂云铭和楚姗姗都沉默了，这跟他俩来魔域的目的根本是南辕北辙。“我们得回去。”寂云铭说道，“嗯，我们是五都人。”楚姗姗完全赞同寂云铭的选择，说罢楚姗姗便扶起已稍有恢复的寂云铭，急急向着伐魔军总部所在处走去。

    此时远处的一处屋顶上，美艳女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而嘴角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伐魔军总部设在魔域境内牛头崖，这是伐魔军第一个占领的村庄，其地理位置并不重要，但其宣示意味很重，因为这是当年魔域侵占五都的最后一处土地。时隔千年，五都终于找到了收复失地的机会，牛头崖就成了伐魔军的第一个目标，占领这里就是为了向全灵域人表明：当年魔域怎么侵占五都土地的，现在伐魔军就要怎么倒推回去。

    回到伐魔军总部的寂云铭和楚姗姗在统队室见到了候再扬，候再扬鄙夷地看着二人，枉顾寂云铭组人少的事实，只是一味不屑地说道：“这些时日其他组每组都已拿了十余处土地，目前还在推进中，你们却是去干什么了，若不是因为你们是雇佣兵性质，这回我却要将你们判个怠战之罪。”寂云铭不理会候再扬装腔作势的驭人术，连忙向候再扬陈明魔族的厉害，提请他彻查失踪人员，候再扬听着寂云铭的讲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欺上瞒下的官场术他用得十分纯熟，他明知失踪人员为数众多，然而他却装作没发生，以免影响他的战绩和威信。现在却被寂云铭捅了出来，简直就是对他权力赤裸裸的挑战。但是有一段他听进去了，那就是寂云铭提到的无坚不摧又刀枪不入的机甲人，他详细问明了机甲人的所在之后，便脸一翻，让左右拿下了寂云铭和楚姗姗。候再扬是这样的权势者:在他的权力构架内，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没用了或者变成了阻碍，就抛弃、驱逐或者除掉。现在寂云铭和楚姗姗两者都占了。至于找什么理由把他们关起来那还不有一万种：“你们竟勾结魔族，这一条就够关你们一辈子了，押下去！”

    “我们没有！跟魔族的试炼扯上关系完全都是意外！”寂云铭大声申辩，但是就像书生对强盗的申诉，根本毫无意义，“垃圾就是垃圾，除了狡辩还是狡辩。”候再扬说得义正辞严，好像是不是狡辩全由他决定一样。正义自在赤诚己心，寂云铭知道自己又碰上项平天、冯胜之流了，他便不再开口说话。这便是候再扬要的效果：在他的主场，所有人只能说他想听的和他需要的话，否则就闭嘴。至于那些因为他的不作为失踪殒命的士兵，已是弃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关心跟他向上爬有关系的事情。

    因为反对候再扬的人太多，牢房紧张，寂云铭和楚姗姗被关进了同一个牢房，里面还有不少其他犯人，基本上都是得罪了候再扬的人。因为有共同语言，大家互相照顾，倒没有狱霸之类的人。

    寂云铭和楚姗姗都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在牢里待一辈子，他们都没有放下修行，寂云铭利用这段时间又教了楚姗姗一些法术，牢里有愿意学的狱友，寂云铭便也一起教了。他的公正无私为他赢得了狱友们的尊重，很多人表示如果出去，要做他的兵，他也欣然答应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转机终于出现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一个传令兵出现在了他们的牢房铁栏之外：“奉赖统帅之令，凡牢中囚犯有愿戴罪立功者，即刻前往龙剑山支援候统军作战，战后按战功减刑。”“我去！”“我去！”“我去！”众囚犯纷纷举手。寂云铭和楚姗姗也不例外，这是他们尽快离开牢房的唯一机会，然而他还有个疑问：“不知这候统军是何人，怎的之前未曾听闻。”“那可不就是你们之前的统队候再扬嘛，因其战功彪炳，已经破格晋升了。”传令兵曾是候再扬手下组长，认得寂云铭，便回答了他。寂云铭和楚姗姗闻言大惊，他们从入狱到现在也不过月余，候再扬是如何蹿升得这么快的？

    寂云铭还想细问，传令兵却称业务繁忙，不便逗留，转身便匆匆离去了。寂云铭和楚姗姗只得搁置疑问，一补给好粮食便向龙剑山赶去。虽然寂云铭和候再扬嫌隙已生，但是寂云铭却不会因私废公，一路疾行，不敢稍歇，把其他囚犯都甩在了身后。去往龙剑山的路上，他忧心忡忡，因为这龙剑山便是那试炼指引图中所示的命定者试炼所在。

    一天之后，他们终于到到达了龙剑山，然而他们既没有看到刀光剑影，也没看到沙尘漫天，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两人正在纳闷，美艳女子又出现了，这次她穿了一件灰色金边长袍，高檐法帽，倒和第一次见面的打扮类似，只是服色不同罢了。只见她手里提了一个包裹，身姿摇曳，款款走到寂云铭身前，她把包裹往地上一丢：“这是你们要找的吗？”寂云铭疑惑地俯身拆解着地上的包裹，乍一打开，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包裹里竟是候再扬的人头！“这人竟修复改装了命定者试炼里被你破坏了的旋风者，还用它杀了我五员大将，是你给他提供的信息吗？”美艳女子目光凌厉地逼视着寂云铭，寂云铭也不回避：“是我。”

    “你身为命定者试炼的挑战者，为什么泄露信息给五都军队，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美艳女子目光愈发凌厉，直似要看透寂云铭的内心。寂云铭却巴不得她能看透，也省了自己解释：“我得先声明一下，我参与挑战纯属意外，通过挑战纯粹是为了保命。唐突了你们的试炼，我十分遗憾和抱歉。但我是五都人，自然是站五都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