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风云变
黑夜。
寒风凛冽，雪花压顶。
屋顶的梁木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积压的厚厚雪花。可是有时候，人心却比起这摇摇欲坠的横梁，更加的脆弱。
房间内。烛火摇曳，形单影只，自斟自饮。
“师父。”
“进来。”
君不玉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明亮的烛火下，忘尘语坐在四方桌上，面泛红晕，他的面前，摆放着十个碧玉杯。
“一把年纪了，喝点酒不过分吧。”忘尘语对着君不玉一笑，喃喃道：“不喝点酒，我还真怕睡不着。”
“不过分，不过分。”君不玉尴尬一笑，“这么晚……”
“不要铺垫，有话快说。”忘尘语催促道，喝了酒，性子确实比较急的，但耳朵也是真的背，他只听他爱听的。
“其实……”
“其实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啰啰嗦嗦，白费了一副好皮囊。”忘尘语淡淡道。
“可是雨花石的事？”
君不玉一怔，点了点头。
“你似乎还想问，为什么不让你一起去寻雨花石？”忘尘语往碧玉杯中添满酒，酒香四溢，隔着一丈，君不玉都闻到了酒香。看来，师父是要准备打第二圈。
君不玉趁着忘尘语还清醒，连忙道：“师父，我不是很明白。”
忘尘语没有回答，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他面前的十杯被喝完。“不玉呀，不明白，喝一杯就明白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要把杯中酒递向君不玉。
君不玉摇了摇头，道：“师父，还是你喝吧，弟子知你喜欢，就不抢你宝贝了。”
“装。”忘尘语顿感无趣，这个弟子总是端着，累不累。“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让你去覆天盟吗？”
君不玉一怔，不解道：“弟子不知，这难道跟取雨花石有关系吗？”
“你先回答我。”忘尘语认真道，“你在覆天盟干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君不玉错愕道：“杀人，杀了很多人。”
他自从入了覆天盟后，认夏侯玄为义父，便开启杀人生活。
他一直在杀人，但是他认为那些人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同时，他也以为师父是恨透了天府盟，所以才一气之下卸任了盟主之位，并吩咐他投靠在覆天盟旗下，目的就是为了杀光所有天府盟的人。
练剑，杀人。
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寒风撞开了窗户，吹得烛火晃动。寒风虽冷，却也比不过他的心冷。
“你的剑越来越冷，性子也是愈发嗜杀。虽然有受夏侯玄的风格影响，但更多的是你的心也是嗜血的。为师很担心，有一天你会被追龙剑给控制住。”忘尘语担忧道。
“那为什么是木青言？”君不玉不服气道。自从他遇到江夕月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因缘巧合得到水灵之力，便证明了他才是水灵之主的最佳守护者。
所以在冰花狱时，他才不顾性命地护着江夕月。他不否认木青言的实力，但归根结底，他才是最合适的人。
忘尘语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玉呀，为师再问你，倘若我一开始就送你去听雨楼，你觉得又会如何？”
君不玉一愣，师父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正面回答，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也是杀人对不对？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即便入了听雨楼也必然混得风生水起，并且成为暗夜级杀手的存在。”忘尘语顿了顿，继续道：“然后，你又会杀很多人，只不过死的，都是你如今全心全意效力的覆天盟之人。”
世事无绝对，立场不同而已。
这个道理，圣人书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是有多少人能够领悟，又或者愿意相信。
君不玉甩开脸，不愿意承认，侧脸对着忘尘语道：“师父不要假设，既然你选择了覆天，就无需多言。”
“不错。”忘尘语终于回到正题，道：“既然我选择了木青言，就无需多言。”
“师父！”君不玉面色难看。
他心气极高，不愿意服输，愤愤不平道：“师父，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转身离开，寒风中，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坚决。
忘尘语微微垂首，暗暗叹气。
时也，命也。
天明。
潮岸边。
忘尘语如同往日一早就在岸边捣鼓他的创意。一艘船停在岸边，船上备好了粮水。
木青言站在船边，瞧了一眼埋头苦干的忘尘语，添油加醋道：“你宝贝徒弟跑了？怎么这么想不开，我还想拜托他帮忙照顾江夕月呢。”
忘尘语笑骂一声：“都怪你这臭小子，好端端跟他胡说八道什么！”
此刻，他撅起的嘴唇，略显滑稽，一点不像个百岁老者。瞧他的状态，最多六十岁。
赤子之心，“酒精”不衰。
“你这老头太迂腐。君不玉性子刚烈跟你有很大关系。他要走什么样的路，关你什么事。”
木青言耸耸肩，道：“你越阻拦，他越抗拒，还不如让他坦坦荡荡走一遭，死了就死了，管他什么天地立命。”
“看起来你很了解他。”忘尘语古怪一笑道。“说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怕折寿。”
“哼！我最不缺的，就是寿命。”木青言无语道。“如果可以，我愿意跟你交换余生。”
“臭小子！”
忘尘语年岁过百，短则几年，长则不出十年，大限之日必到。这小子才多少岁，就扬言要跟他交换余生，想得美。
“如果有机会，帮一帮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我担心他的路走偏了。”
“看心情。”木青言笑道，回眸远眺茅屋，心中暗暗道：江夕月，等我回来。
“臭小子，快去快回。”
扬帆而起，任凭风雨。
船渐行渐远，忘尘语站立许久，迟迟未归。
他知道，不久的将来。
木青言的名字，将会响彻九州八十一镇。他会把天府盟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风云变。
孤长眠，云缥缈。
你们心系的天下，或许会因为一个少年而改变。刺激呀！一刺激，就想喝个十杯八杯。
你品，你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