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黑风高
娇弱的声音,始终不如河水声响亮,不过在陆奎听来,心中愈发汹涌澎湃,脸上已经转为变态的潮红。
“你叫呀,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陆奎狂笑一声,接着以猛虎下山之势向江夕月扑去。他的样子,宛若一只饿狼,饿了十几天,突然看到了一只麋鹿。
“秦受。”
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五丈外的青石上传来。青石上站立一人,一袭青衫被风吹起,身长六尺,长发飘飘,淡定自若。
陷入疯狂的陆奎,哪里听的到这一句“赞扬”,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美人胚子。
“噗”一声,陆奎竟撞到了江夕月身后凸起的岩石上,额头浮肿起一个脓包。“哎哟!他奶奶的,这小丫头难不成是石头做的。”
江夕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侧,正淡定地整理着微皱的红纱。“陆奎大叔,我在这里,你扑石头干什么?”
陆奎猛地坐起,脸颊处鲜血下流,狰狞可怖,嘀嗒一声,鲜血落在岩石上,染红了脚下。
“你!”
方才,他只是感到一阵阴风拂过,脸颊处微微生疼,然后就鬼使神差撞到了岩石上。
此时的江夕月笑靥如花,在这星辰夜下,更加动人,美丽。
站立的青石上的,赫然是白天激怒王二的木青言。“陆大叔,我刚路过你家,我看到你家的鸡,都回家了。想必,是料到你没命回家了。”
陆奎心中一震,双目圆睁,他转过身看向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木青言。
江夕月掩嘴轻笑,刚才布满惊恐的眼神,早已消失殆尽。
她是装出来的!
“陆大叔……”
“什……?”
“你知道什么叫回首掏吗?”
“什什么!”陆奎话音未落,右手刚摸向腰间的精致短刀,脖子上忽然感到一丝清凉。
他知道,那是还债的信号。
疾如风,
冷如刀。
蓝光绚丽,一晃入梦。
陆奎一双鼠目,瞪如铜铃,面带不甘之色,回首望月,只看到了月下那半张美人脸。白里透红,目冷如霜。
陆奎到死,都没看清楚江夕月是怎么出的手。他怎么会想到,一个手到擒来的小姑娘,出手果断,动如雷霆。
月黑风高,回头不见月。
“速度慢,出手不果断,差评。”木青言从青石上一跃而起,走到江夕月身旁。
江夕月手中握着一把幽蓝匕首,长二尺,刃上刻着星辰弯月,与她的气质很相符。她缓缓收起匕首,吐了吐小舌,“你这么厉害,下次换你用美人计。”
“别,别搞我。”
“哗”一声。
陆奎的尸体被木青言推入洛河,激起一丈高的水花。汹涌的河水,像一头猛虎,一口将陆奎的尸体吞入,一夕之间,吞咬而尽。“陆奎,未泄的火,在奔流不息的洛河水中,尽情泛滥吧。”
一轮明月,在漫天星辰的迎接下,高挂苍穹。月华如水,在河面上泛起白光。
木青言靠在青石之上,吹着晚风,听着流水,沉寂其中。
江夕月端坐在一旁,美目轻眨,望着木青言的侧脸,独自欣赏。
月下独醉,二人留影。
“看什么?江大小姐。”
“看情郎。”江夕月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你真的只有十一岁吗?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木青言无奈道。
江夕月“扑哧”一笑,红唇轻开:“我不管,总之你把我带上这条路,我的命,你负责。”
“三日后,河妖吞灵,凶多吉少。”
“你是如何得知的?”
河妖吞灵。
木青言很早便知道了,白天他主动激将王二,引来杀身之祸。他知道,以陆奎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年的名单中,一定会加上木青言,尽管他还不满十一岁。
洛水窟的祸,源于河妖吞灵。
“王二口中得知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只有你这傻傻的大小姐,才会可怜这种人。”
“王二爷?可是,他只提过跟随河神修炼。”
“凡事,不要只看他说了什么,而是……”
“而是什么?”
“要看他心里想什么,你看陆奎口口声声小妹妹,叔叔对你好,但他想的,不过是把你压在身下,尽情肆虐。”木青言调侃道。
“怕不是你这么想吧!”江夕月面色羞红,嗔怒道。她现在一想到陆奎那张脸,就忍不住作呕。“我不管,我也不懂,反正你带我入了坑,你负责填。”
“你想多了,我只是活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死路,不能错过。”木青言毫不客气,一盆冷水浇下。
江夕月嘴角微掀,嘲讽道:“那你教我这杀人之术是做什么?”她指了指地上的一摊鲜血。
木青言苦笑一声,叹气道:“自然是杀我。”
“我信你个鬼!这么多年,你就没死过!”江夕月对着木青言做个鬼脸,哪有教别人杀自己的道理。“我记得,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树林里打滚。”
“别好了伤口,忘了疤痕。没本事,只能沦为猎人的食物。”木青言斜瞥了一眼江夕月的左上臂。
虽然红色薄纱遮住了雪白的肌肤,但是那里,永远有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这道疤,是七年前的恶狼留下的。
数十头恶狼,画地为牢,团团围住。包围圈中,一名青衫少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搏斗正酣。
伪装受伤的一头恶狼,趴在在少年身后,等待着最佳时机。终于,它逮住了机会,一跃而起,利爪挥出。
快若奔雷,江夕月竟然出现在这一爪与少年后背之间,她还记得爷爷脸上的惊慌,少年的匆匆一瞥。
这一瞥,很普通,但让彼此铭记。
他就像一个傀儡,眼神冷漠,没有情绪,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比她还绝望。直到这道伤口的出现,才让他的眼中,多了一道光。
后来,少年杀掉了所有的恶狼,拖着昏迷过去的江夕月回了她家。
他叫木青言,无父无母,天生地养,他选择了留下,这一留,就是七年。
江夕月的爷爷死后,她就带着木青言颠沛流离,因缘巧合下,被洛声河的亲兵队带到了洛水窟。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说的最多一句便是不想活了,如果有死的办法,一定要告诉他。
怪人!
这怪,还与众不同。他经常干一些不要命的活,深入山林,徒手撕狼,虎口夺食,屡见不鲜。
他爱装,很爱装。
总耍一手漂亮利落的匕首功夫,狮子老虎,只要他想,便能在他面前匍匐。后来,木青言竟然主动教她搏斗,于是这星月匕首,正式易主。
“木青言。”
“何事?”
“没什么。”江夕月看着木青言的侧脸,千言万语,不如你在。
木青言懒洋洋道:“江夕月,你这么努力活着,是为什么?”
他知道,自从她爷爷病死后,她带着一个眼中的傻弟弟四处谋生,卖艺、乞讨,拼了命一样苟活着。
对于他这一个想死之人,的确是想不明白。不过,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江夕月振奋站起,面朝洛河,慷慨激昂道:“木青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命如蝼蚁,却必须有青云不坠之志,我辈……”
木青言看着手舞足蹈,振振有词的江夕月,摇了摇头。
这姑娘,没救了。
还沉浸在豪言壮语之中的江夕月,才注意到木青言已渐渐走远。
“木青言,你站住!”
“没兴趣。”
“你听我背完这一段!”
次日。
洛庄。
“什么!陆奎失踪了!”暴跳如雷的洛声河,命令所有下属,沿着洛河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据下属所言,天明时分一名红衣少女,衣衫不整,眼神黯淡,从洛河封控处踉跄出逃,被守在高墙外的守卫逮住。
守卫认出了她是昨夜许浩带进去的少女,只能先行带回了洛水窟,静待洛声河发落。
“许浩,你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茶杯落地,碎裂一地。洛声河脸上的怒气,比昨夜的怒雷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