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兔子要吃窝边草
“喂,你说,我要如何去收集那三颗魂元啊?”
收拾好心情,沈念惆怅地叹了口气,全身瘫软在躺椅里,头枕着双臂,腿交叉搁在小桌上,抬头望着月空。
灵识听到沈念又随口叫自己喂,不由气得咬牙,在她脑袋里无能狂怒:“第一,我不叫喂。说了多少次,我叫玄安!我叫玄安!我叫玄安!”
一口气吼了三遍自己的名字,可见此刻的玄安是有多么生气。
沈念皱着眉,用手指堵住耳朵:“好好好,我晓得了。”
“第二,若想要获得他们的魂元,自然是要以心换心。”
沈念一脸疑惑从椅子上撑了起来:
“那我一颗心哪儿够分给三个人的啊?”
“哎呀,我这是一个比喻嘛。又不是真的让你把心掰开。我的意思是,要用真心换取真心。说简单些,就是要秉承着善意,用你的人格魅力打动他们。”
人格魅力
沈念在心里默默将这个四个字复读了一道。
她这个人有什么人格魅力吗?念至此,沈念又重新躺回椅子里,直直望着天空开始审视自己到底有何人格魅力。
以往顾月时夸过她长得好,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可他说这话时,沈念还在生闷气,不排除姓顾的是为了哄自己才说的漂亮话。
他还夸她断掌打人疼,打得孔武有力,一掌毙命。可这应该不算是人格魅力吧。毕竟那三个人,好像没一个遇到危险时需要她冲上去揍人的。唔,那这个也算不得魅力。
如此想来,她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魅力。
愁云满面地揉了揉眉心,沈念开始为接下来的三年隐隐心忧。
“不过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我会帮助你的。”
听到玄安冷不丁说出这样温柔的话来,沈念眼神微动,仿佛有一股暖意悄然在内心滋长。
它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对于常年单打独斗的沈念来说,是多么多么贴心。
“从明日开始,你就要忘掉女魔头沈念这个身份。据我了解,如今的魔君顾月时喜欢稍微活泼明媚些的女子,妖帝他喜欢温柔纯情的女子,至于神尊嘛”玄安拉长尾音,故意卖了个关子,“至于神尊,我还没有了解到。”
沈念:“”
她还以为玄安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惊天大秘密,结果神秘了半天啥都没有啊。
啧,白期待了。
“明日我们先从魔君下手吧。反正他离得近,你也熟悉。”
一听到魔君顾月时这几个字,沈念就忍不住眉头紧缩。若不是垂涎他那颗至纯魂元,她根本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次日清晨,伴随着远处山下村民家里养的公鸡三声石破天惊的打鸣,沈念从美梦中醒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揉了揉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坐在床沿边,拿起放在桌上的铜镜,仔仔细细观察起这具肉身究竟是什么模样。
相较于沈念本体的英气照人,这副肉身更多了几分少女的柔美,殷红的花钿落在雪白的额间,上翘泛红的眼尾分明是极潋滟妩媚的,但不沾染分毫尘世的眸,莹亮如雪,生生将那份勾人心魂的魅压淡了些。
总之,和以往招摇张狂的冷艳女魔头相比,完全是两种味道。
将铜镜下移至锁骨下方,对于这部分的改变,沈念更是非常满意,满意到甚至还上手摸了摸。
玄安见状,低声怒斥到:“我还在这里呢!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沈念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反正它也不是人,看到就看到了吧。
随手施了个诀,灵光浇下,她身上的绯红长衣渐渐褪色,最后褪成酢浆色,称得她的皮肤如嫩玉生光。两把雕花木簪交叉斜插在如云黑发之中,姿容绰约。
拿起木桌上的果篮里放的几个果子,胡乱塞进嘴里,捎上木门,沈念便晃晃悠悠地下山了。
此刻日光和暖,清晨的山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轻拂而过十分舒爽。
她边哼着小调,边啃着手里捏的果子,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得。
“你有何打算?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啊。”
玄安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比沈念更急迫些。
“先去水洗街吃个早点,唔,最好是吃王大娘那家的流心仙芝包。”一说起吃的来,沈念的眼睛里流光扑闪,不争气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下来,“她家的包子可好吃了。可惜以前我是魔君的时候,她总害怕我,见着我就躲。”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少女的嘴角挂着的盈盈笑容忽然又沉了些,“唉,真是怀念织齐哥哥还在的日子,我想吃什么他都会给我买。”
织齐是狐族二公主织漓的哥哥。白樾狐族的族长诞有两子,长子织齐,次女织漓。
而狐族与沈念的仇,便是在她坠入魔道那日,失手伤了织齐导致他灰飞烟灭结下的。
沈念记得,她刚被顾月时捡回来那会儿,织齐已经跟着他打了好几百年的仗了。少时的沈念甚是顽劣,惹了一堆的祸事,都是织齐任劳任怨地给她收拾烂摊子。在顾月时惩罚她的时候,也是织齐第一个跳出来替沈念说好话,有时说好话也没法平息顾月时的怒气时,他还会陪着沈念受罚。
在沈念的记忆里,织齐对着她时永远都是笑嘻嘻的。他很喜欢揉揉沈念的头,就像兄长对妹妹那般的爱护。为此,作为他亲妹妹的织漓时常吃味,也是她之后那么讨厌沈念的其中一个原由。
想到这些,沈念恍惚觉得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织齐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那颗长在他耳垂上的痣究竟是在左边还是右边都要思考很久。
待沈念慢慢悠悠晃到都城时,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水洗街卖早点的铺子外,垒着几笼热腾腾的仙芝包,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街坊,挨个儿询问昨夜睡得如何。
“来几个流心仙芝包吗?”
大娘手里拿着擀面杖,正忙着和面来不及抬眼,余光里瞥见渐渐走近的烟粉色衣角,笑着问到。可当她抬起头来认真看来人时,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上霎时苍白,瞳孔紧缩,擀得火热的动作一滞,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哽了半晌也没吐出半个字。
沈念见大娘一副活见鬼了的模样,非但没有生气,还掷以一张温和的笑脸:
“来一笼。”
大娘仿佛石化了般,呆愣在灶台前一动不动。蒸笼里喷出的奶白色蒸汽从她眼前飘过,恍惚间她竟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女魔头的影子。
可定睛细看,又与她不尽相同。
眼前的少女翦水秋瞳,明媚温暖的笑容里没有分毫嗜血的气息。
“怎么了,大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念故作关心地皱着眉,明知故问。
大娘干巴巴地笑了笑:“哦没什么,认错人了。”说着便取下最上层的一笼仙芝包给她,“姑娘长得和那个女魔头好像啊。”
“是吗?第一次听到呢~”
沈念努力摆出更加甜美的笑容,眼睛弯成道月牙,心想,当然像了,因为我就是女魔头本魔啊,能不像么?
接过热乎乎的包子,沈念甩了几枚灵石扔在桌上,在大娘的注视中,信步而去。
灵石在桌上转了几圈后,稳稳躺下,也将大娘的魂稳了回来。
她边走边满满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
见着沈念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玄安忍不住又多嘴问到:“你今日不准备和顾月时碰碰面么?”
沈念嘴里还塞着包子,哽了一下,说话含糊不清:“当然要啊,你等会儿就明白了。”
吃完包子后,沈念走进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扔了张法阵符踩在脚下,脚一踏上去,从脚底升起的白色光芒立刻吞噬了她,将她连人带蒸笼一齐卷入其中。
再次睁眼,身后已是一片皑皑白雪。
放眼眺去,视野所及之处皆覆了层极厚的绒雪,在刺眼强烈的阳光下闪动着细碎的银光。
沈念衣着单薄,山顶萧瑟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似冰刀般尖利的冰雪,刮过她的脸颊,鼻尖瞬时就被冻得通红。
她拢了拢长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
今日是顾月时来苍梧山山顶练兵的日子,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甚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路过这里。所以她提前找了个雪堆,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藏好,假装成在山里迷路的可怜少女,以此博取他的同情,就如同他们的初遇那样。
“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还不够惨?”
说着,她抓起身边的雪团往头上砸去。
雪水融化,冰凉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滑进脖子里,被濡湿的碎发紧紧贴在脸上,看起来的确有些狼狈。
但这样的小把戏还不足以引起顾月时强烈的同情心,紧接着,沈念又施法剪碎本就只是薄薄一层的衣服,剪到袖口和后背只剩下寥寥几片碎布,在风中顽强抵抗。
她撤了笼罩在身边的保护屏障,冷得立即打了好几个喷嚏,牙齿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如果没有灵力护体,她怕是早就被冻成冰雕躺尸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顶了。
“我…我看起来…来…如何…够够…够惨吗?”
沈念嘴皮子被冻得不利索,说话都抖不清楚,磕磕绊绊。
“不够惨。你还得在脸上腿上多加点淤青,最好手指上来点冻疮,这样才惨。”
沈念接纳了玄安的意见,哆嗦着手指想要施法,但衣裳都被冰雪浸湿透了,手臂上结了层薄冰,僵硬着不听使唤,有些抬不起来。
玄安心软,洒下一缕金色光芒,光点落在沈念身上,脸颊、膝盖、背部就多了几道被冻伤后形成的红紫色淤血。
看起来颇为惨烈。
“嗯,现在看起来就很惨了。”
玄安左右扫视了一遍此刻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沈念,思考着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即使知道这些伤皆是由法术所化,可看到蜷缩在雪堆里发抖的少女,也难免会心生怜悯。
“差点忘了。”
玄安又洒下一道金光,洒在沈念脚边那碍眼的蒸笼上,小小的蒸笼刹那就被光芒吞没,消失不见。
“差点就露馅了,谁到这大雪山还吃包子的。”
沈念虽然冷得说不出话来,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裂开嘴无声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