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窃运之人,命恒弄之。
自前朝武国末年,天子昏聩,神州纷乱,百年国祚,一朝崩毁。
一时窃国乱民者不计其数,乱世荒年。北起燕云,南下珠崖,烽烟不息。
天下分久必合。
北国纷乱十年,关中李氏偶得河图,应天受命,登大统。
谓之曰:顺,国号:大同。
次年,顺帝率兵出关中,止战于洛水,设都洛阳。
然战乱多年,民生凋敝,千里中原,饿殍遍地。大江以南叛军未息,作乱半国。
大同安平三年,河北魏王纠结洛都禁卫「吾林卫」叛乱,上无力调兵,南下平乱。
时任京中「天策右卫」欧沧海不忍半国百姓再受苦楚,罢官还符,收麾下能人,集江湖人士为义军,北上援军,南下击贼。
历三年之久,南北祸乱方止。 是年,顺帝崩,成帝继位,欲再拜官授印。
然沧海拒之,后遣散义军,隐于越州山林,广纳战乱流民。
自建一城,名曰:白鹿。
开山立派,题字:凌云。
成帝不予封官,其弟秦王亲自请旨,提笔设白鹿学监,直属国子监,不受地方州府管制。
开设以来,连年荫封,历届门生广布天下,各方皆有建树。
江湖人皆云: 平波吾林卫,侠隐白鹿城。 凌云阁藏经,天下同清平。
-序-
皎月清冷。
洛城旧都外一处被摘除了匾额的宅邸外列满了披坚执锐的亲兵卫队。
冰冷的铁色面具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一排排竖立的长朔在月光下映射出刺骨的寒芒。
一名身形精壮的青年官员还未退去朝服,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在大门口不住地踱步,神色阴晴不定。
直到士兵将一卷明黄色的布帛递到他面前时,他的脸色才彻底融入了这深秋时分夜色的肃杀中。
“恒晨,你来了。”
院中,男子着一身花青锦缎长袍,闭目盘坐在银杏树下,任那淡黄的叶片落满一身,飘入酒碗,坠入酒坛,他依旧无动于衷。
一旁的骏马也仿佛是通人性似的,对着来人便是一阵嘶鸣,直到男子拍拍马腹才安生了下来。
“侯爷,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事到如今,你料定陛下会忌惮于你的功高震主,也料定了那些内阁近臣不会有人替你求情作保。但太子已立,而你已是钦定的托孤之臣中唯一的将官,要是就这么走了,就不怕将来天下人给陛下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吗?”
男子神色泰然,端起碗吹去漂于其中的落叶微抿,徐徐说道:“他是开国之君,若真惧我功高震主,这朝堂上震主之人可不少。上奏的折子里写得很清楚了,钟大哥受人蒙蔽方致此次叛逆之举,但他终归是悬崖勒马,让这都城免于战火。如今其中细节疑点多多,事件缘由大理寺仍未查清,内阁诸公便匆匆请旨赐死,为何?”
“”
“其中作梗之人,不便审查罢了。所以我替他死报以救命之恩!也替以那些受了蒙蔽行叛乱之举的士卒去死,恳请陛下与太子莫要滥杀!”
“既然你知道有小人身处庙堂,你眼下就更不能弃之不顾一走了之!”
男子饮尽碗中酒,他又何尝不知,这朝堂之上又岂止有小人呢?
“罢了。”
话到嘴边,男子也只是叹了一声:“当年陛下潜龙之时,我胡秉业为他们李家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当年若不是承蒙先师指点和钟大哥的疏导,如今我怕是早已入了邪道。如今叛乱方止,若不及时拨乱反正只会祸根深种,那将来的血得流到何时才算完?若陛下愿意下令彻查并处理此事,那这道圣旨也就不会送到我面前了。”
“一次,就一次,再等等好吗?说不定陛下他”
杨恒晨急了,想多说些话来劝阻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人是他的领路人,是他把自己从那大漠孤村领到了这朝堂之中。
自己这一身的本事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十几年的光阴相处下来,他太清楚眼前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这么多年了,你见他何曾改过?替我转告秦王,往后的日子里我无法再为这大同挽缰绳降烈马了。也禀明陛下,「吾林卫」都统钟之岳绝无谋逆之心!众将士也无作乱害民之意!朝中一些无意之人缄默不语,但他们的心都不瞎。为君者不可因一时利弊权衡而妥协,失了人心!”
胡秉业随手接过那张明黄的布帛,随后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又立刻斟满一碗,举臂长叹。
“方有几载兵戈休?吾愿万家太平,灯火长安。”
浊酒洒落,酒坛倾翻,深埋落叶的长刀缓缓出鞘,那是伴他驰骋沙场多年的长刀。
刀身摩擦着乌木鎏金刀鞘发出低沉冗长的鸣响,如泣如诉。
顷刻,在月色下刀刃映出满地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