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哄骗
还好西市足够热闹，助我趁乱逃脱，七拐八拐我窜进了一条深深的巷子，凭我看过的江荫舆图，我确定这是靠近北城门的巨鹿巷，巨鹿巷子四通八达，是江荫城西北方向最为便利的交通要道，我顺着巷子边又往南边的曲水巷走去，趁人少转进了曲水巷，曲水巷周围院墙颇高，且来往的人极少，基本都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小偏门附近，在这里停留片刻不容易被发现。一路疾驰过后，可以确定的是，后面没有追来的官差了。我放下扛在肩上的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这孩子身子骨相当柔软，我都感觉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了，要不是今天突发状况有点多，我都想收他为徒了，万一我这一世冲关失败，香消玉殒，不对，中道崩殂，也好给师傅她老人家留个徒孙，也算是我为师门尽最后一点微薄之力。“我应该叫你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长得这么隽秀。”我好奇地问他，“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这孩子没接我的话，不哭不闹，话语中没有一丝颤音，甚至异常淡定，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刚才场面混乱之际，我也顾不得这孩子是否被我吓到，我也只想先救下他，然后抓紧脱身，现在看来，我刚才还是莽撞唐突了，现在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个孩子，身高比墨傲骅高了半头，比我矮一头，个头不低但是一脸稚气，加之说话声音怪好听的，奶声奶气，所以我估摸着七八岁左右，但是仔细一看吧，就是一愣，我赶紧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的汗水模糊了双眼，是的，没错了，这孩子，印堂处，怎会有淡淡的粉色气团？虽说比起冯致远的刘叔武叔所呈现的气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这是七八岁的孩子啊，微乎其微的气，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印堂处呈现的气，颜色不同于之前的青色，我一直以为这气云的颜色只有青色，看来是我浅薄了。这孩子，有故事啊？！
“这位阿郎，你是哪家的郎君，真是好手段，可否报上名来，让我知晓。别愣愣地看着我发呆了，你我都有事在身，留个姓名，也好就此别过!”这小娃娃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来不是寻常的富贵子弟，再看衣着，貌似不是江荫州里人士，这衣服的质地好像比我身上穿的这件做工还要细腻几分，算了，不想了，再愣下去，后面官差都要来了，“在下冯致远，司酒曹冯曹掾是我阿父，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小郎见谅，不知小郎怎么称呼？家住何处？眼下城内混乱不堪，我也好护你安全，送你回家。”我也就客套了一番而已，你问我为啥不留真实身份？西市都被我搞得一团糟了，我还敢留真名？倒是冯致远的名字可以用一用，我倒要看看，这司酒曹到底有多大能量平复此事，我这不是坏啊，我只是想见识见识冯致远的手段，毕竟这家伙太会装了。
“哦，原来是冯曹掾家的二郎，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身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在下是江荫州墨刺史家的墨二郎，墨傲宁，今日得冯二郎出手相助，虽搅了局，但念在你出于善念，在下就不予追究了。姑且报上你师承何人，也算你态度诚恳了。”话说完，背着手，边上下打量我边来回踱步，这派头，你在这审犯人呢？跟我俩？我刚救了你，你在我面前摆谱？等等，他说他是谁？墨傲宁？我凌乱了啊，这小娃娃比我还能编瞎话，我刚要张口，转念一想，心说：不能问，他的衣着不似江荫人士，但身份肯定不低，而适才的话语间，说明他对江荫州官员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但不多，不清楚具体年岁，更未曾看过照片，不对，这时候哪来的照片，是画像，对，未曾看过画像，所以他看我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疑惑。想到这里，我心里有数了。他不就是想知道我师父是谁吗？那我就告诉你喽！“多谢墨郎高抬贵手，在下方才鲁莽了。在下确实拜入高人门下，只是师傅的名号，不可说，不可说。”我为难地说，却又表现出很想说的纠结模样，“但说无妨，在下嘴很严，不会为外人道之，致远兄有此等高人相助，他日必当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方便的话，也好帮忙引荐，在下有意求见高人，只膜拜一次也好了我心愿。”这小娃娃说着话，两眼放出光来，看来涉世未深，还挺好哄骗的，“墨郎可要帮我守口如瓶，这要是传出去了，师傅必定重责于我，那我可惨了啊！”我带着哭腔说道，“一定一定，在下绝对不跟任何人说半个字，我就是喜欢与高人的门徒做朋友，求之不得！”小娃娃急不可耐地说着。我让他往我这靠近些，然后用手罩住嘴巴贴近他耳朵轻声低语了几句，他先是瞪圆了眼睛，紧接着扭头惊讶地看我，我一脸神秘地冲他点点头，表示肯定。这孩子激动地连连拱手，“怪不得第一眼见到兄长就觉得兄长体貌不凡，器宇轩昂，原来是当世第一人。。。”还没等他说出口，我赶紧用手指放于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也赶忙捂了下嘴，“致远兄，相见恨晚啊，今日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他日定当登门拜访，到时候一定帮忙引荐高人，一定帮忙引荐啊。”这家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定一定，好说好说。”我顺势说道，这小娃娃连连作揖之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他可算走了，再不走我都要绷不住了，虽然我这么编瞎话不太好，我报冯致远的名号就是逗一下他，也算是替墨傲骅小小地报复一下他，可这个小娃娃报我名号干嘛？我找他惹他了？怎么就要拿我撒气？终于看不见那小娃娃的身影了，我也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不是回家，而是偷衣服。
在杂居民宅的五柳巷子里，趁人不备，顺走了一户人家挂在竿上的最破的短衣短裤，找个没人的僻静地方换好之后，折返到那户人家，走了两圈，看附近没人出现，赶紧把我换下来的有撕扯痕迹且脏兮兮的长衫挂到竿子上。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不会给这家穷苦人雪上加霜，算是我的补偿吧，至少这件长衫外罩还能值些银钱。适才西市混乱拥挤以及扛着小娃娃跑路的时候，兜里的银钱不知是挤丢了还是跑丢了，仅剩下些散碎银子和铜板，我拿了一枚铜板塞进了长衫内怀。
已过了晌午，身上感觉黏糊糊的，这短衫灯笼裤穿在身上，不仅粘身，还味道十足啊。我倒是不打紧，身旁穿的比我的人觉得很要命，斜眼皱眉撇嘴，扔下一句“真臭”，捂着鼻子赶紧走。我呢？挺高兴，刚才换衣服的时候，还顺便往脸上脖子上胸脯上胳膊上腿上，只要是露在衣裤外面的，都拍了不少尘土，用汗水混上和稀泥，这回我是地道的穷苦人家的郎君了。
边走边回想着，西市里，我看到卖艺人手中牵着的似狗一般的“怪物”时，那眼神，我确定，不是狗，而是，人，目光呆滞的人！从前世的记忆中找寻新闻，看过的片段当中，那是被折磨后的人，是孩童而非成年人。所以当我听到茶庄掌柜说的那句话之后，犹如触电一般，那一刹那想到的是：该不会是小武吧！我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但是我脑海里还是不停地涌出那些悲惨的画面，拍打着我敏感的神经。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人贩子了？这是鼻祖吗？这时代的大梁不是信奉佛教吗？怎么还有这种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都不解我们心头之恨的人贩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