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瘾
在园子里转悠了半晌,墨傲骅又嚷嚷着要喝酒,缠着冯致远非要去他家的藏酒阁品鉴一番,“两位仁兄,藏酒阁倒不是不能去,只是把,有刘叔武叔一般的高手把手着门户,傲骅兄,走,我们去瞧瞧?”冯致远坏笑着说,墨傲骅连连摆手加摇头,一股脑钻我身后去了,探出半个小脑袋:“你家里如此可怖,我要是知道就不来了!”冯致远绕向我身后要去拽墨傲骅,墨傲骅撒腿就跑,冯致远在后面喊:“你不是想喝酒吗?那里可多的是好酒呢!”喊完转身对我说:“傲宁兄,走,咱们去别院把酒言欢,这边请。”我随着冯致远抬步就走,身后呼天抢地的喊声还带着哭腔:“你俩别走,等等我,呜呜,太吓人了吧,呜呜!!!”
行至别院,地方不大,但雅致程度丝毫不逊于方才大园子,我也不敢再看这风景了,生怕看到什么气什么光再给我兴致勾起来,引来冯致远的灼灼目光可就不好了,好家伙!冯致远这小娃娃死盯着我不放啊,期待着我看出什么,我心下无奈,只得草草环视四周,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这别院虽小,气度不凡,散发的气和不知哪里来的光更胜大院子一筹,我赶紧收回目光,冯致远赶忙上前一步问道:“傲宁兄看出什么了?”“哦,我,没有没有,好像迷了眼睛,我坐下缓一缓。”我顺势坐到一旁的藤椅上,揉着眼睛,这冯致远赶忙扶住我的手说道:“宁兄切不可用手,恐伤了眼睛,让我看看。”说话间就要上前,我这内心仿佛被雷了一下,你这是干嘛啊,咱们初次见面,你这样不太合适啊,不对,是太不合适了吧,我鸡皮疙瘩都落满玉盘了,白老先生恐怕都要说一句够了够了,我这大珠小珠都落了好几盘了。我如电击一般,从藤椅上弹起,闪身说道:“哎?揉了揉,没事儿了,没事了,不劳烦致远兄了。”气氛稍显尴尬,还好有我这酒瘾上来的哥哥在,“我说你俩这是干嘛呢?说好的把酒言欢,咱的酒呢?哥哥我今天要不醉不归,小远子,好酒别藏着掖着,除了藏酒阁的,都给小爷满上,小爷今天就要遍品佳酿成酒仙!”这家伙一想到酒,全然没有了刚才哭哭啼啼拽我衣襟时的熊样,真是酒壮怂人胆,这还没喝就已经很壮了。而冯致远那边尴尬着刚才自己过于激进,正懊悔于自己太过心急,听到此言,顺势调侃了一下说:“酒仙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啊,哈哈哈,来人,把我备好的佳酿呈与小胖酒仙,今日在此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五坛上好陈酿摆满望春亭内的石桌,墨傲骅急不可耐,“小远子,让这些小厮啊,丫鬟们都退下吧,今天就咱们仨,什么礼数之类的都不提啊,谁也不提,我来斟酒,咱们一起品酒,就石桌上这些呗?还是太少,下次多藏些,这都不够咱们喝,哈哈哈哈,呲溜!”“好好好,就听傲骅兄的,啊?是吧,傲宁兄!”冯致远笑着看向我,我也微笑点头示意。再看墨傲骅时,好家伙,吸着口水,三坛酒全被他开了封,正忙着满酒呢,“兄长你手是真快啊,三坛酒全开封了?”我埋怨地说道,真是一个不留神就让我难堪啊,“不碍事,喝完还有,酒管够,咱们就是要尽兴!”冯致远说着话,端起来了面前满好的酒,“两位兄长,小弟致远要先敬二位三碗酒,这第一碗,今天两位贵客初次到我府中,我府中护卫惊吓到了二位贵客,小弟致远在此以酒赔罪,我干了!”“哎呀,小远子,不是说了不要。。。。”墨傲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致远打断了,“兄长先让我说完,咱们才能喝个痛快!否则我心中过意不去!”听他这么一说,我二人也就不再插言,“这第二杯,是我致远小弟今日招待不周,慢待了二位兄长,我再自罚一碗!”“言重了,言重了,致远!”我和墨傲骅异口同声道,说话间,冯致远已连干两大碗酒,但见将将七岁不到的他,面色微红但神色如常,我暗中感叹:这古代好酒之风真甚啊,连这小娃娃都这么能喝!无意中瞥见我这好酒的哥哥,鼻子贴着酒坛子附近使劲儿地嗅着,唉,也是个酒中仙一般的人物,这不是夸张,虽然我这哥哥平时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貌似还嗜酒如命,实则不然,这可是品鉴佳酿的行家里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加上后天的努力,这努力就暂且放在这儿吧,加上后天努力,是真努力,随便拿来市面儿上的酒,他观其色、晃其杯、嗅其味、舔酒皮儿、小酌一口闭眼凝神片刻,再一饮而尽,就能说出此酒之优劣、产于何地、酿制工艺及器具等等细枝末节,从小在家中因为偷饮可是没少被父亲责罚,母亲倒是发现了他这方面的天赋,说服了父亲,但父亲担心哥哥年岁太小,嗜酒无度,规定了每日许他在晚饭时小酌一杯,我哥哥也提了一条要求:市面有好酒上新时他即时就要尝到。自此,从他三岁会走路开始到现在,四年的光景,可以说,这就是一本酒类说明书啊,品酒能力和酒量都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旁人都以为他欲为酒中之仙是天方夜谭,可在我眼中,也不是不能实现的,至少我觉得他这方面是大有可为!
“这第三碗酒,我想跟二位仁兄说句肺腑之言,我们兄弟三人虽初次聚会,我与傲骅兄是第二次谋面,与傲宁兄初次结缘,但是咱们就像是相识日久的老友再聚首一般,不会被这世俗之礼、客套之言所羁绊,与二位仁兄游玩这半晌时光,逍遥快活,无拘无束,亲近非常,无话不谈,真乃我人生一大幸事,这碗酒,敬咱们相见恨晚!来,干了!”我和傲骅也共同端起大碗,互相示意后,一饮而尽,“哈哈哈,爽,太香了这也,我给你们满上!”墨傲骅用袖子抿完嘴,大笑着,边说边倒酒,“致远兄也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我亦有同感!”我也附和着说道。“小远子,你这酒,可以啊,这工艺,这清醇的口感,跟我前些天在家中喝过的酒的口感非常接近,但是比我家的酒还要醇上一分,而且你这其中加了少许人参,但是这人参,非同一般啊,不是我尝过的药酒中的参,今天真是来对了,小宁子,咱俩有口福啦!”傲骅说完,自顾自地连干两大碗,连蹦带跳地又去搬另外一坛酒准备尝鲜了,我听完墨傲骅的权威解读之后,端起大碗,学着傲骅的品鉴流程,东施效颦一般,“唉,还真是不错啊,不过这与咱们家中喝的酒有那么大的不同吗?我怎么没尝出来。”我自顾自地说这话,看了看忙着倒酒品酒如入无人之境的傲骅,看来他是入定了,直接无视了我俩的存在一般,不对啊,突然冷场了呢?顺势扭头看了看冯致远,刚要端酒与之同饮之时,我端着的酒碗停滞在了半空,话也没能说出口,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我看着致远,致远的目光寒意十足,全无刚才半点清澈明心的光亮,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是盯着墨傲骅?!我心中一惊,这冯致远城府极深,虽有刚才心急的一面,但不会喜怒形于色啊,我脑中翻江倒海回溯了方才的一切,嗯,应该是了。时间也仅仅是过去了几秒钟,我收回看向墨傲骅的目光,心中盘算落定,正待回过头与冯致远打开话题的时候,我端在半空中的酒碗被撞了一下,“啪”,“来,傲宁兄,咱们走一个!”我闻声看向冯致远,他眼中清澈,面带微笑,神情泰然,“干!”我喊了一声。
“不知道傲宁兄喜不喜欢听故事?”一碗酒下肚,冯致远开口说道,“有故事听,那可太好了,美酒当需趣事!”我放下酒碗微笑着说。“那我就讲一个好酒之人因为几口酒喝的险些掉脑袋的故事吧。”“有故事听,正好下酒,来来来,都满上!都满上!”墨傲骅听说有故事,捧着酒坛子就把三大碗倒满了酒,美滋滋地坐在石凳上边闻着面前的酒香,边等着听故事。这边,冯致远待墨傲骅满完酒落座之后,便开始讲故事:“说这大梁国有一人,名叫籍辛名,能吏者也。现在身居高位的老人儿都知道他,曾官至顿丘城州刺史,打理州郡事务这一块,无出其右也不为过。彼时深得主上赏识,一时风光无两,好诗文更好酒。四分天下初定之时,主上派出三十名之多的御史、大使、台使巡行州郡,更有人数不详的使者暗中走访各州郡县救济钱粮之用度及逃荒人口回流、耕田安置等情况,籍辛名时任小梁城州下辖的黎县县长,黎县虽为小县,但因其面西北与西夷江左州隔夷江相望,其正北方向即是北晄城都北晄城,与后孟之武威州紧隔着小梁山脉,可谓是战略要冲,连年兵祸致使人口大量流失,土地荒芜,然主上上应天命,下得人心,所向披靡,初定如今盛世之雏形。大梁国百废待兴,而边关之地尤为重要,各州郡县急需能吏使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有如今之盛世大梁,而这籍辛名此人,彼时治理郡县之能崭露头角。其到黎县任职时,不坐轿,不骑马,带着一个管家就去了。进入黎县地界,逃荒要饭的一拨又一拨,籍大人与管家混迹其中专找这些百姓闲聊,得知逃荒者的土地被豪强恶霸掠夺去了,这些个百姓不逃荒就得饿死,籍大人就问他们啊,为啥不去衙门告状?原来,进衙门告状,还未开口就先挨板子。籍大人到任后,没有去管这些豪强地主,而是重视农桑,发展生产,丰衣足食。很快,逃荒的农民纷纷返乡耕种;等百姓们安居乐业之后,籍大人给这些自以为是的豪强地主、恶霸来了一招拖刀斩,直接摆出平日收集齐全的人证、物证,地契与房契造册录入之原始底料,将这些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地主恶霸杀了个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找关系求情就被绳之以法,并且要补足拖欠的税款,返还强占百姓的土地、粮食、牲畜、房屋。当然,籍县长也不忘教化百姓,为了把朝廷恩泽天下的政策布告百姓,遴选品行优秀的官吏分散到属县宣讲诏书,让百姓知道皇上的旨意。此外,籍县长还让邮亭乡官都饲养鸡猪,收入用以赡养鳏寡孤独和贫穷的人;其制订条令,设置父老、师帅、伍长,利用他们树立好的榜样并且防止奸邪之徒再生事端。治理郡县头绪很多,首要的当然是吏治。为此,籍县长用了很多心思,其在惩治完恶吏、贪吏之后,开始根治懒吏、庸吏。他走到田间地头与百姓同食于劳作后的田间地头,既能获取施政意见,又能耳聪目明,还能解决百姓疾苦,故而下级官吏都勤恳做事,从来不敢欺上瞒下。比如,某乡吏上报说有个孤寡老人去世而没钱安葬,籍县长居然能告诉乡吏某处有棵大树可砍了做棺材,某亭有只小猪可宰了做祭祀之用,乡吏照此去办,果如籍辛名所言。这一来,郡中都把籍辛名当神仙看待。因为其治理严谨有方,盗匪无法容身,都逃到其他郡县了。不到两年时间,籍辛名就把黎县治理成了“田者让畔、道不拾遗”的太平社会。”“这么好的官,不位列三公,也至少九卿了吧,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墨傲骅趴在石桌上边嗅着面前碗里的酒香边问道,“可惜啊可惜,如果他不贪杯的话,该是应了你这句话而不会落得那般不堪!”冯致远望着墨傲骅目不转睛地说完,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