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是打算收到一份回礼
谢执遇没有点燃衔在唇上的这支香烟。
骨子里的修养告诉他，这是室内，抽烟是不道德的行为。
就像沈岁千这衣服柜子里挂着几件陈宴开的衣服一样。
也仿佛在告诉他——与你无关。
在演给沈爷爷看的这场虚假约会里面，谢执遇尽职地继续戴上名为平和和沉静的面具。
-
从医院的窗子往外看去，这个时间点的天色，绚烂温暖，天际橙黄色堆积，好似描了金边。
世间的一切随着日落而愈发黯淡，回归到纯粹简单的烟火气里面来。
沈岁千扶着爷爷，坐去了沙发椅上。
圆桌上摆放着棋盘，无聊时，她会陪着爷爷下两盘。
谢执遇来了，便由他来陪爷爷下棋。
爷爷坐下来便说：“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我们家岁千那水平啊，不好说……”说着不好说，可在沈岁千拎着袋子去另一个房间后，爷爷赶忙小声抓紧吐槽：“她那水平就是个臭棋篓子！”
“……”
沈岁千拎着袋子到另一房间，关上门前，听到爷爷吐槽她了。
吐槽就吐槽吧。
扪心自问，自己水平确实不咋地！
她换下身上这条有污渍的裙子。
再出来时，沈岁千看到爷爷和那男人下棋已经下得如火如荼。
看上去，那男人水平真实不错。
已经激起了爷爷骨子里的战斗力了。
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放马过来吧你！”
爷爷突然吆喝一声。
沈岁千吓了一跳，看过去，却见爷爷精神矍铄。
好像病痛全无，身体康健了。
恍惚错觉之间，她满足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那男人此番用心的作陪。
上辈子，爷爷从住院到死亡，每日磋磨。
何曾有过这么欢乐的瞬间？
病房外间有茶几和沙发。
沈岁千坐在沙发这边，入目的是一束新鲜芳香的白玫瑰，她不会不喜欢这纯白的花瓣，也觉得清香迷人的花香实在优雅。
叫那男人来陪爷爷下棋，已是很麻烦了。
却又带着白玫瑰前来，也是很破费的事情。
那边在棋艺交流，这边她看着这束花，也是心事重重的在想怎么回礼。
白欢说，他负担很重，供养弟弟妹妹不说，还有年迈老人要赡养。
送他一些无用之物也没实际意义。
所以到底送什么好……
不知不觉间，沈岁千已抱起白玫瑰在怀里欣赏起来。
朵朵饱满。
盛开得如一团团白云。
和以前她在花店里订的鲜花略有不同。
这一束花好像更新鲜一些，没有一片花瓣是憔悴变了色的。
全无瑕疵，实在是宁静温柔而又罕见的一种视觉享受。
一直到临近八点，爷爷总算放过了对手。
“爷爷……真的很晚了。”沈岁千看一眼时间提醒。
“棋逢对手，棋逢对手！”
爷爷这意思是，难得遇到好对手，一时之间忘乎所以了。
活动了下腿脚，爷爷打开手机。
老人家无聊，平时玩手机反复打开的也总是那几个app。
打开微信时，爷爷更多的不是聊天，反而是查看微信运动的步数排行榜。
“你李爷爷今天这是干啥了，怎么就走了一万多步……这是故意气我呢！”
爷爷苍老的脸上全是不解。
像个侦探，每天从步数上研究老伙伴们今天都去干啥了。
“我微信步数里，怎么没有鹤归啊？”
爷爷说着，扶着老花镜一边的镜腿，抬起头来，看过来。
谢执遇看向沈岁千，唇薄如削：“什么？”
沈岁千恍然想起，这男人微信之前都不用，还是前些天临时注册的，平日里也不研究这些，哪会知道微信运动是什么。
“爷爷，他没开通那个功能。”
沈岁千说完，就听爷爷问她：“你手机呢，打开看看，爷爷是不是排在你手机的老末尾了……哎！”
给爷爷愁坏了。
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沈岁千拿出来手机，打开微信步数，排行榜里，爷爷并不是末尾，反而排在末尾的其实多半是年轻人。
爷爷看了几眼，皱了皱眉：“这个陈宴开，怎么还排到你这手机里前三了，他一个坐办公室的，走了这么多步？”
谢执遇坐在那里，长腿交叠。
剑眉无声地皱起，俨如一位淡淡睥睨的身居高位者。
修长指间是一只黑色的手机，微信功能虽未用过，但找到爷孙二人讨论的微信运动，并非难事。
他长指按键，点击开启功能。
爷爷刷新，说：“鹤归开通了？你小子这步数不多啊，加油加油，祝你后来者早当家，干掉陈宴开，我看好你。”
沈岁千：“……”
爷爷这是逐渐离谱，放飞自我了。
她能怎么办，宠着呗！
左耳进，右耳出。
当听不见这些幼稚的对话和别具一格的祝福。
不过沈鹤归这男人，为人实在正直，入戏居然如此之深。
她自认自己够和善友好了，但却未必，可以配合别人做戏做得这般面面俱到。
“沈小姐，到时间给患者吃药了。”
到了时间，医生和护士一起推门进来。
给爷爷喂好口服药，还要输一瓶液。
照顾着老人家躺下输液后，沈岁千才放心地离开。
周身气场自始至终从容冷淡的男人，走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走廊门对面的玻璃因为黑夜，而反射出两人乌漆墨黑的身影轮廓，身后男人高大挺拔的衬托下，显得她单薄娇小太多。
老人家住的私立医院，病房宽敞，服务也好，科室专家也是最好的医院请来坐镇的。
下楼后，医院这周围的街道非常繁华，晚上街道许多的人。
沈岁千抱着一大束白玫瑰，跟连衣裙颜色相称，舒爽晚风吹乱她卷曲的乌发。
她望着前面的商场，温淡地说：“我送你点什么吧？”
虽说直接。
可她也找不到更婉转的方式。
她话音刚落，谢执遇顿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座购物中心，外墙上高挂的巨幅led屏幕上，一闪而过当红明星最新的广告大片。
谢执遇侧过身来，五官立体沉静，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透着一股子讳莫如深。
默了片刻，他低淡道：“如果有人送你一束花，我想他是希望看到你因那束花而开心、放松，而不是打算收到一份回礼。”
沈岁千：“……”
这束白玫瑰是他表演给爷爷看的。
就好比他抽空过来按时赴约，陪爷爷一起下了好几盘棋。
合格的孙女婿，真的爱着爷爷孙女的孙女婿，在细节上不经意会有许多对孙女爱意的表达。
这方面其实沈岁千都没有想到过……
也没有故意设计这些细节……
可是，这男人细心地想到了。
还表达得这么好。
前来赴约时顺路买给心爱之人的白玫瑰，抵达后极有耐心地取悦心爱之人的至亲长辈，这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