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人
日落之后的海湾全然变了风味。
海风凉爽至极，吹得人心旷神怡，海水的幽蓝近乎要和天边的深蓝融为一色，一眼望去赏心悦目。夜里的风也变凉，唯有脚边涨起的海浪带着白日的温度。
像寻常家庭饭后散步那般，他们二人惬意的随着晚风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
“真舒服啊……”向南嘉张开双臂，感受着海风抚过身体的每一寸，合上眼眸倾听过耳的风声和海浪声。
身侧站着的少年眼带笑意的注视他良久，双手插兜。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渊眼前的少年就地坐下，冲自己仰头露出一个笑来。
“恋人。”他想也不想，即刻回答。
“对啊，恋爱关系，除此之外，我们也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向南嘉补充，神色认真：“恋爱关系的双方一定是平等的，给予对方的情感和情绪价值亦是如此。”
“你我彼此了解，在关系转变之前已经有了十几年的陪伴，我希望这是能为我们这段关系增益，而不是让你越来越沉默，改变的更多，变成另外一个人。”
闻言，陆渊的眸中暗光微闪，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少年的脸上。
“我总觉得转学之后的你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像是压抑着原本的自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向南嘉屈膝，头轻轻的借力枕靠在上面：“就连我们这段关系你也是这样。”
“只会在极少数的时候露出真正的自我。”
陆渊就着他的身边坐下，脸上的笑意平淡些许。
“虽然我也并不讨厌你这样，可总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些。”
“我希望你能开心自在，像我一样自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又恢复寂静。陆渊坐他身侧，却将视线移到了远处幽蓝的海平面上。平静的注视良久，他笑了，神色温和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只见他收回视线，注视着向南嘉的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情绪表达。”向南嘉继续开口：“你总是不愿轻易流露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怕是很难猜到你的想法。”
“就像是从前，你心里面各种不舒服的想法和念头从不告诉我，即使我情绪敏感捕捉到几分，你也从不会让你个人的事情占据我们相处的时间，我觉得这样实在是很奇怪。”
“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们的感情应该是平等相互的，我理应共情理解你对我的爱。我们是家人，也是爱人，我希望这是更加亲密自然的关系，不希望你反而因此过得不舒服不自在。不要为了我们在一起的事实却改变影响你自己，在成为我男朋友之前你是你自己，也只属于自己。”向南嘉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这些话的他对上身侧人的视线。
“你是怎么想的呢？”
不一样的。
陆渊听到心底有一道声音抢先一步回答。在向南嘉并不了解的这副身躯，住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灵魂。就连他们彼此对对方的感情或许也不是平等的。这一路走来，他每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一面前进的同时，也给足了对方后退的可能。十几岁年少的心性他再了解不过，他在等，等一个百分百确定对方不会反悔回头的可能。
唯有理智的隐忍和克制才不会令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再次搞砸这段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对方制造出不美好的回忆。
“没想到我们小嘉是这么敏感的小孩。”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哥哥，他伸手抚摸少年的脑袋，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我也不是小孩了，高中毕业了早就是成年人了。”向南嘉不满他转移话题，一把抓住对方按在脑袋上的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陆渊将少年的手反握，十指紧扣：“我本身就是这种性格，一时之间可能改正不过来……不过以后我不开心的话，可以直接和你说吗？”
像是没料到陆渊会这么说，闻言的向南嘉愣了愣。
“当然可以。”
“以后心情不好，或是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或是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也要直接跟我指明，可不要因为我们现在关系转变看了你反而都不说了，搞得像是委屈你一样。”向南嘉不安舔唇：“这样总会给我一种你会随时抽身离开的错觉。”
“怎么可能。”陆渊收紧手上的力道：“从前那样是想要你以后长成一个坚强的大人。”他注视着眼前的人，眼底翻涌过幽深的暗光。
成长为一个不需要他的大人。
“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一些小性子保留下来还是挺可爱的，况且人这辈子就只活一次，一直守着规矩办事未免太过枯燥无趣了，就做你自己最好。”而他的南嘉在那套规则之中已经吃了那么多苦，重来一次已经没有理由再受委屈了：“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是我考虑不周了。”说着，他牵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亲昵的在对方小拇指落下一个吻。
“也没有……”向南嘉耳尖泛红，别扭的躲开视线，却没有抽出被握住的右手。主要是陆渊和从前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些，从他翻过围墙与陆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他就悄然发觉有什么已经变了。
“我嘴笨，有时候一些话说不出来。”少年的话语声仍在继续，不过音量却减少了些许：“陆渊，也喜欢你，正如你对我的情感，我也希望你在我面前不那么完美，我不想你受委屈。”
“不委屈。”陆渊倏地笑了：“你能这么为我着想考虑，我又何必矫情。我本身也不是个完美的人，性格也就这样了，男朋友不讨厌就好。”
听陆渊不动声色将话题绕开，向南嘉知道这一次他也无法再从陆渊口中问出什么了。不过他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从对方口中得到了一个承诺。
至于有关他身上那些令他感到违和奇怪的点，今后他有的是时间去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