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面基
向南嘉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
自从这学期和陆渊分开，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对方。
正如这周四，因为自己和陆渊不同的时间安排他们二人已经许久未像从前那样一起去食堂吃饭，就连放学之后也很少一起回去。
向南嘉浑浑噩噩的从音乐教室折返，摸了摸空荡的肚子。所幸桌上还有胡悦给他带的晚饭。
为了追求钢琴这门乐器的进步，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将空闲时间全部花费在这门乐器上了。虽说是只要求能过基本水平即可，可他还是觉得既然接触学习了，那么就要做到最好。
“哎南嘉，你先吃吧，一会儿煎饼都凉了。”胡悦的视线在门口来回扫视：“今天是周四大扫除，检查卫生没有结束之前老师不回来的，你可以趁机吃饭。”说着，胡悦冲他眨眨眼，给予一个可以信任的眼神。
向南嘉想来，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更何况第一节课是英语，而英语老师在这方面对他们向来仁慈。
其实这时候的煎饼已经有些凉了，但味道还算可以，向南嘉已经不要求那么多了。
“你不是今天要去检查卫生吗？”
“今天不想去，我找了人替我。”胡悦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桌上的笔筒。
“这样也行？”向南嘉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这种行为的可行性。
“这有什么，之前还有人找别的年级的替自己巡查的，老师都不会管的。”
细细品味着胡悦的话，向南嘉余光瞥见门口聚集的一群检查卫生的同学们，视线顺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十几名少年少女，向南嘉的动作忽然顿住。
人群的末尾，陆渊身着熟悉的白色衬衫，目光随意的落在教室的角落，随即抬首与他四目相对。
教室外卷着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气的晚风从窗外淌过，扬起室内桌上的试卷，以及少年的黑发，也在此刻，陆渊露出一个笑来。
黑眸夹杂着细碎的微光，嘴角噙着笑，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与向南嘉撞了个满怀。
电光石火之间，向南嘉胸腔的心跳加快几分，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本就是巡查，陆渊也不便停留，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向南嘉的视线跟随着人群直至消失，他才缓缓回神。
嘴里的煎饼似乎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他的听力在此刻似乎达到的巅峰，尤其是自己胸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哎哎哎，你跟陆渊……”胡悦好奇的倾身上前：“怎么最近都不怎么见他来找你啊。”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不是很正常吗。”下意识的，他在脑中思索过无数次的答案脱口而出。
倒是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闻言，身后胡悦的神色变了又变：“你认真的？”
“这话放在谁身上都正常，就是放在陆渊和你身上简直离谱！”
“什么意思？”向南嘉放下手上的煎饼，没了吃饭的心思。
胡悦宛若见鬼般的对他上下打量，随即轻轻凑在他耳边：“他跟你告白了？”
“？？！”
向南嘉还未平复的心跳又猛地加快几分：“你胡说什么？”
胡悦摆摆手，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没什么。”
胡悦坐回位置，又开始摆弄他新买的小老虎笔筒：“就是觉得你俩这样挺神奇的。”
向南嘉沉默不语，理智渐渐回笼，单手轻轻抚上胸口。
对于胡悦的说辞，他显然与最初抵触的情绪大不相同。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太过震惊，之后的每一次便也不足为奇了吧？他在心底替自己解释。
……
忙碌的度过第一个月，十月初的时候学校忽然提出要郊游。
不过也能理解，平日里学习他们的学习压力那么大，学校总是会在给予他们压力之后奖赏他们短暂的放松。
郊游的地点定在距离学校也不算远的一个景区。
公交车停在楼下的时候，向南嘉下意识在人群中找寻陆渊的身影，可几番搜寻无果，回神之际，身边的位置已经被胡悦填满了。
胡悦看了看他，目光向窗外探去：“喏那不是陆渊吗？”
陆渊今日没有穿校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外套，里面则是一件白色的圆领衣服，全是向南嘉从前没有看过的款式。
在他身侧围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显然是新认识的同学，其中有一张面孔正是之前他在教室里看到向陆渊问题的女生。
向南嘉的眼眸低垂，撑着脑袋静静的注视着陆渊的身影在人群中远去，直到登上另外一辆车。
“哟，陆渊这人缘不错啊，看来他在新的班级适应的很快啊。”
是啊，陆渊一直如此，慢热的人始终是他，一直以来都是陆渊在迁就自己。
“是很不错。”向南嘉嘴角轻扯，转头戴上眼罩，双手环胸躺在靠背上，俨然是要准备入睡了。
只是他那微微下压的唇角暴露出他非同寻常的情绪。
胡悦撇撇嘴，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本着不惹对方不快的心思，胡悦老实戴上了耳机，一路上安静的出奇，向南嘉带着混乱的思绪竟也睡着了。
许是最近真的事情过多，他人也觉得疲累，脑子又是混乱的很。
车厢内此刻也变得嘈杂，抵达景区的同学们变得躁动，向南嘉甚至闻到扑鼻浓烈的香水味儿，应当是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不穿校服，班上的女孩子都是花了心思在打扮上的。
这味道本该是好闻的，可他胃里一片空虚，只觉得恶心想吐。
停车起身的时候他忽觉头昏的厉害，他这才想起来最近几日气温过高，他懒得吃饭，大把空闲的时间都花在了练琴上。
而今天早上的早饭也没吃。
“我去向南嘉你啥情况？！”耳畔是胡悦的惊呼声，向南嘉却觉得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唯独剩下眼前的一片漆黑。
之前还笑话胡悦因为几顿饭就倒地，如今自己也有了同样的经历。
回应胡悦的是向南嘉一阵闷哼，眼前倒地的少年已经无力回答他的问题。
车上的人群也因他炸开了锅。
“老师向南嘉昏倒了！”
“我的天呐，他咋了？！”
……
此起彼伏的惊呼在耳边响起，向南嘉却想要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
他的运气真是不好啊。
他这样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现出发时陆渊被围观的景象。
可是装死显然没什么用处，向南嘉感受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提溜起来，身体的重心随之落在方才离开不久的椅子上。
“低血糖……”有气无力的，他听到了自己虚弱又嘶哑的声音。
……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绝症呢！”
经过同学们一阵手忙脚乱的投食，向南嘉的视线终于清明，他机械的咀嚼着口中甜得发腻的泡芙，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
“还活着。”
“我没什么事，吃顿饭，睡一觉就好了。”
车上只剩下他们二人，向南嘉知道这次郊游胡悦是期待已久，却因为自己的事情在这里耽误住，他是在难以安心。
“你认真的？”胡悦思索片刻，又觉得对方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先前自己的低血糖也是吃完糖分充足的食物立马就能见效的。
“认真的，我就只是没吃早饭，有点晕而已。我看了学校的计划，下午之前应该就会带我们去酒店，我休息好了自己会过去的。”就着酸甜口味的牛奶，向南嘉终于把泡芙全部解决。
“那我可真走了？”
“走吧。”拍掉身上甜品的碎屑，向南嘉神情淡然地望向窗外。
“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扬了扬手上的手机，胡悦摆手下了车。
这下，周围终于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安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此刻扫兴极了。原本预期中的出行因为这个不好的开始令他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他忽然哪儿不想去，只想回家。
很奇怪。
可是不能。
甜腻的口感还在唇齿之间，向南嘉想要呕吐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掏出手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快速在屏幕上发送了几条消息，随即迅速起身下车。
他没有顺从自己内心躲回家里，导航找了最近的药店买了些简单的肠胃药之后他就打车去了学校一早定好的酒店。
毕竟他先前承诺过胡悦，自己会来，他也不希望胡悦得知消息会产生失望的神情。
他好想要睡一觉，可是肠胃传来的阵阵钝痛令他无法安然入眠，看来临时找来的药效果并不是那么如意。
他就只得睁着眼盯着发白的天花板，感受着酒店内被子的温度。
这样一安静下来，他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的浮现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与想法。
陆渊现在是在渐渐疏远自己吗？
是因为认识到了更好的人，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糟糕，所以想要渐渐远离吗？
或是因为自己无法回应对方的心意，亦无法给予对方一个答案，所以陆渊失望了，不想要继续在自己身上花费精力了？
向南嘉思考着两种想法的可能性。
“无论是哪种原因，自己好像都没有资格阻止。”
而陆渊也没有任何过错。
除非……自己也喜欢陆渊。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的下一秒，向南嘉就被自己震惊的从床上猛地坐起身。
“我，喜欢……陆渊？”向南嘉烦躁的揉了把头发：“疯了！”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自己喜欢同性，尤其是自己曾经转学后那段经历，令他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厌恶和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转念一想，万一之前种种全都是他想多了呢？陆渊其实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都只是别人开的玩笑加脑补。
那他现在莫名其妙的纠结也只是徒劳罢了。
“好烦啊！”
到了下午他的肠胃才变得舒适些，他闲来怎么也睡不着，就开始唱歌转移自己注意力。
直到在五点的时候手机忽然发出几声震动，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特殊提示音。
酒店内，向南嘉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随即按灭。
晚上七点。
向南嘉一身黑出现在众人视线，他的脸本就是浓颜系耐看的类型，面无表情的脸在渐黑的天色愈发瞩目，让人惊艳。
更何况他身上的这身衣服显然是特意搭配过的，脖子上甚至戴了项链，显然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他眯着眼环顾四周，似乎在人群找找寻什么身影。
“哎，那不是向南嘉吗？”
陆渊坐在燃起的烧烤架旁，目光顺着身边人向着远处看去。
“奇怪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看到他，倒是晚上出现了。”
而在此刻，一名身穿白色长袖衬衫的少年忽然向他靠近，带着试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者身形猛地一震，呆滞的转过身去，模看上去傻兮兮的。
二人像是并不相识，可是在说了什么之后气氛猛地改变。
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磁场在二人之间骤然产生，对立的两抹身影也在此刻变得赏心悦目。
“那是谁？感觉不像是咱们学校的啊……”
……
向南嘉注视着对方在日落在映照的侧脸，瞳孔微微闪烁，对方的名字在喉咙里斟酌几番，终于脱口而出：“牧涂……”
眼前的少年比他矮了一个头，一头整洁干净的黑发伴随着晚风微微起舞，白皙柔和的面庞落着端正可爱的五官，望向他时，少年一双圆眼亮晶晶的，唇角处的两个酒窝十分醉人。
向南嘉一时呆住了。
“你还说你长得不好看！”牧涂上下打量他几番：“在我眼前的分明是一个超级大帅哥好吗？！”
“要不是我主动请假来这里找你，我不会是这辈子都没法和你面基了吧？”
“我打算，郊游之后会去找你的……”向南嘉不善交际，可和对方说话到还算热烈，总不会教他的话落地。
“没关系，现在咱们总之算是见上一面了。”牧涂在手机上扣下一行字，向南嘉的手机随之震动：“真不敢相信啊，真的是你。”
“嗯，是我。”向南嘉咽了咽唾沫：“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你也是，不过更帅一点。”牧涂与他全然不同，自来熟的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