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试探
校医室恢复寂静。
方才在烈日下流出的汗水也被吹干，向南嘉蹲在陆渊身前，将药喷在微微发肿的脚踝上，随即用手掌触碰。
“他们也真是的，两个一起上课本来就拥挤，这种时候也要疯闹……”一面说着，向南嘉眉头皱起，浑身散发出难掩的戾气。
“没事，他们也不是故意的。”陆渊感受着踝骨处轻柔的触碰，冲眼前的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倒是你，南嘉。”
忽然被点到名字，向南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首与陆渊四目相对。
对方镜框下的眸子一片黝黑，神情却是坚定：“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像是早料到这一刻，向南嘉垂着头：“你问吧。”
“你回去的这半年过得好吗？”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陆渊第一次问他离开之后在s市的事情。
“不好。”向南嘉不打算隐藏：“如你可见，不然南熹也不会跟着我来襄城。”
“你爸妈对你弟弟也不好么，他不是从小和他们一起……”
“对。”向南嘉又打开另外一瓶喷剂：“我之前也以为他能过得好，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垂着眼睫，半张脸都融入阴翳之中，陆渊心头一动，伸手放在向南嘉肩侧。
“现在回来了就好，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他不清楚实情，没能弄清事情发生的全貌，因此也不便置评。
可身下的人忽然起身，冲他勉强一笑：“也许吧。”
“我去洗下手，哥你在这儿等我。”
“好。”陆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看来南嘉目前只能接受这样探究式的一问一答，要想要他主动将事情全部说出看来是不大可能。
不过如今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最起码南嘉不抗拒自己。
不出意外，陆渊崴到的脚到晚上便肿起了个大包。
“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向南嘉将背包挪到身后，伸手去扶行动不便的陆渊。
此时已经距离下自习10分钟，整栋教学楼只剩下他们二人，楼梯内昏黄的灯落在微湿的地板上，向南嘉忍不住蹙眉：“你这样很不方便。”
“要不这样，你跟张姨说一声，最近就住我家吧，我家离学校近。”
“你方便吗？”陆渊将半边身子靠在向南嘉身上：“你弟弟他会不会不太习惯？”
“有什么不方便，向南熹更无所谓吧，他自己就是个阴间作息，要你习惯他还差不多。”向南嘉敛下眼眸，伸手去摸陆渊的背包：“你不让我背你，那你就把包给我吧。”
“没事。”白皙的指节按住他的，陆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重的。”
“你陪我慢慢走，聊聊天就行。”
向南嘉应声后又开始沉默，夜间的校园一片空荡，只看得到零零散散趁机幽会的情侣。偶尔出现几声叫喊，不久便又回归静谧。
抬脚迈下最后一节台阶，身侧的陆渊不妨在此刻开口：“能和我讲讲，你离开襄城后半年的生活吗？”
他盯着鞋尖的视线开始发散，而陆渊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小嘉。”他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向陆渊那双漆黑却又明亮的眼眸。
“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忆。”向南嘉忽然觉得嗓子发干，他没忍住舔了舔唇，嘴唇几次开合，不知该从何讲起。
“我本来很期待。”
“很期待去到s市的生活，可事实上我爸妈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向南嘉苦笑一声：“甚至算不上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陆渊皱眉，似乎有些不解。
“在你眼里，可能这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吧。”向南嘉抬眸，看向稀疏的星空：“可是很遗憾，我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本来我们就缺少相处带来的情感基础，再加上我这差劲的性格，怎么可能叫他们称心如意。”
“不过没关系。”向南嘉转过头，露出一个笑来：“我也不喜欢他们。”
看着他眼底难掩的苦涩，陆渊心底咯噔一下。他何尝不明白向南嘉避重就轻的叙述，而对方自诩隐藏很好的情绪早就从这双疲惫的眼中流露而出。
“学校那边呢，校园生活……”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明显的察觉向南嘉的情绪变化，而他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脸上勉强堆积的笑意无影无踪。
“……”
“学校里面么……”向南嘉垂着头，目光盯着积水的水泥地，扶着陆渊继续向前：“学校里面没什么有意思的。”
他注意到有些污泥溅到了裤腿上、鞋上，甚至有些没入鞋口，带着令人不适的湿意。
这雨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好像是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
“课本上的知识都是我们已经学过的，学校里面的人也很无趣，天天关注都是些无聊的重点。”
“是吗。”陆渊沉声应下。
“快走吧，学校要锁门了。”
今日的试探在此刻划上句点，陆渊不敢再问。他虽然好奇，可南嘉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糟糕。他再问下去不能保证对方是否会生出抵触的情绪。
他无法猜测过去半年内发生的事情，毕竟这半年之中他全然丧失对这个人的了解。
失去掌控的感觉也很糟糕。哪怕最后他不能如愿，他也想向南嘉能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发光发热。
既如此，如今他得到这个重来的机会，一定会好好把握未来能与向南嘉并肩的一分一秒。而那些无法确定的因素，他也会想方设法，竭尽所能的为之铲除。
返校第一个月考试成绩出来了。
令五班全体成员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向南嘉考到了文科第二，并且语文英语还是单科第一。
还未来得及被胡悦调侃，他人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陆叔叔……你找我。”文科办公室内，那张于陆渊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正眯着眼睛批改习题，向南嘉犹豫着还是上前。
闻言，陆成停下手上的动作，抬额扶了扶镜框，冲他露出个还算和蔼的笑容“早听说我们年级来了个转学生，没想到是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听你们班语文老师说他们班出了个第一，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呢。”褪去课堂上的威严，陆成又恢复成记忆中和蔼可靠的模样。
这种语气令向南嘉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恍惚间好像又回到曾经无数次与陆渊共通度过的瞬间。
“是这样的，我这次找你过来呢，是和你商量一下转到重点班。”男人手上的动作没停，从整理有序的办公桌上抽出纸张，阳光下指节上的戒指发着光。
“诺，这是一班和二班的成绩单。”向南嘉拒绝的话语送到嘴边，斟酌着如何托出，手上还是接过陆成递来的成绩单。
在二班第一名的地方，赫然写着陆渊两个大字。阳光下就连空气中的浮沉都看的一清二楚，陆渊那两个字印刷在这过分白净的a4纸上，仿佛生出了什么魔力。
“陆叔叔，我这才就测验了一次。我这样直接转到重点班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陆成拧开玻璃杯，脸上的笑意不减：“你是个好孩子，大家都有目共睹，转到重点班也更适合你现在的学习进度。”
“可是……”向南嘉还是有所顾虑，并不想做这些引人注目的事情。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陆成意有所指：“学校领导也同意了，而且……”
“你就不想和小渊一个班吗？”
直到从办公室出来，向南嘉还是有些混沌。
上课铃在此刻打响，而楼道里早已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如他一般慢悠悠的身影。
陆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
和陆渊……一个班么。
思索着，身后冷不防伸出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胛处：“嘿南嘉！”
胡悦抱着篮球蹿到他身前，上下扫视他一番随即露出惊恐的神情：“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失恋了？”
“……”
“你拿的什么？”不由分说，胡悦直接顺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纸张：“哟，成绩单啊！”
“高二二班10月月考成绩单，陆渊，语文131，数学146，英语140，文综244，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
“真服了！”胡悦越看越糟心：“怎么他这考试成绩就跟小说里面的主角开挂了一样逆天，我也想要这样的挂……”
向南嘉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拿过他手上的篮球就往教室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快走吧进教室，一会儿老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