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
路过高二二班的时候，向南嘉能够明显感受到走廊上人群投来的打量视线，因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却不防，迎面撞上一人。
眼前挡住视线的是一沓高耸的练习册，他下意识的拉着胡悦往一旁让了让，却不防那人径直堵在他身前。
他也在这一瞬看清了对方那张脸，向南嘉的瞳孔猛地一震，淡然神情也出现了明显裂痕。
胡悦看了眼身形僵硬的向南嘉，又看看止步于此的陆渊——那人神情晦暗不明，幽深的双眸闪过奇异的光芒，从二者相遇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不曾从向南嘉身上移开分毫。
而后者早就别开视线，自然看不到陆渊那可怕的神情。
这气氛，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南嘉？”
陆渊沉默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胡悦只好将话头转向另外一个对象。所幸，上课的铃声也在此刻响起，这份静谧没能继续，令他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上课了上课了，咱快走吧！”拽上向南嘉的袖子，他一个百里冲刺向着三班前进。
“班长？”直到身后的人发出疑问，站在原地的少年仿佛这才回神。
良久淡淡开口：“走吧，上课了。”
回到教室的向南嘉尚未从方才的偶遇中回过神，就感受到自己凳子上传来的阵阵晃动。
“啧。”
他先是看了一眼台上刚进入正题的语文老师，随即将手伸到了后面，不多时，手心传来熟悉的触感——是他的纸条。
【你和陆渊那小子怎么回事？】
【你回来的事情他好像不知道】
【我靠，你没看见他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啊，你们吵架了？】
看着胡悦丢来的一连串的问题，向南嘉怔然。
思绪恍若飘忽到那个夏天的午后。
陆渊亲口对他说：“出了这个门，我们两人就一刀两断。”
【嗯。】纸上的墨痕尚未干涸，向南嘉心中同时升起疑问。
【二班是文科班吧，陆渊他……选了文科？】
不一会儿，胡悦的纸条传了回来。
【对啊，文科班，文科阳光班，次次考试稳坐年级第一。】
向南嘉心下了然，收好了纸条，抬头打算好好听讲。
可胡悦这边还有一肚子疑惑没解开呢，他自然不会这么放过向南嘉。见对方迟迟不传纸条过来，他难忍好奇，探了半个身子过去。
却不妨被一只粉笔头砸中眉心。
“哎呦！”他捂住自己的眉心，显然被吓了一跳，这浮夸的动作引得周遭的同学哈哈大笑。
“胡悦，这新转来的向南嘉同学身上是有什么吸引你的宝贝？你一直伸长个脖子望望望！”
向南嘉绷紧了下巴，忍着强烈的笑意，顺便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好让自己显得无辜些。
“没没没，呵呵呵。”身后是胡悦的干笑声，向南嘉低下头，尽可能减少存在感。
“这题你来答，选什么。”
在众人注视下，胡悦拿起练习册，洋装认真的看了一眼：“选b。”
听到答案后，语文老师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你确定选b如果确定你来给大家翻译一下所有选项。”
“不确定老师，我不确定，我看向南嘉选的b，我抄他的。”见状，胡悦也摊牌了，他可现场编不出来。
闻言，身前的身影肉眼可见的僵了僵——向南嘉无奈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傻逼。
“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这位向南嘉同学挺吸引胡悦同学的，你来答吧。”
向南嘉倒无所谓，照着自己的标注将原文翻译出来。
“a选项原文是”
直到放假，作为住宿生的向南嘉才能在办公室拿回自己的手机。无视掉向森的数十条信息轰炸，他直接点开来最底下几条。
【向南嘉，回来帮我带点东西。】
“啧，没大没小。”
嘴上表露着不满，他到底还是认命去帮人买了东西。
使唤他的，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只可惜过往的十几年他们相隔两地，并不像寻常兄弟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
不过难得家里会有个人等着自己，仅是这个想法就令向南嘉知足不已。就这一点，就让他从心底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推开客厅的门，入眼是一名面容白净的少年。少年穿着一件米黄色毛衣，静坐在客厅，手中握着平板不知道在划拉着些什么。
他都右腿随意的搭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见到向南嘉，他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向南嘉凑近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少吃外卖啊，本来身体就够差了，你再得个胃病你妈不得念叨死我。”
“不是你妈？”向南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显得慵懒极了：“你没忘记我让你买的东西吧？”
“忘了。”向南嘉冲他假笑，拎着东西转身去了厨房。
“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啊？”进入厨房后的少年没再回应，专心的处理着食材，向南熹自觉无趣，不再逗他。
向南嘉做事的效率向来不低，没过多久他就闻到了饭香。
他撑着胳膊起身，撑起了拐杖。
此时向南嘉正好将菜端上餐桌。看着他欲言又止，直到自己安全到了饭桌旁，他才明显松了一口气：“最近感觉怎么样，腿还痛得很吗？”
“好多了。”
“那就好，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盛汤。”
“嗯。”
向南熹看着面前飘着葱末的汤，微微垂眸。
在襄城，人们似乎没有饭前喝汤的习惯。可自他来了这里，由向南嘉做的每一餐都会有汤，各式各样的，就连菜式也是照顾了他在申城的口味。
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每次忽略自己却能把别人照顾的很好，真是……傻得可以。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汤勺不停的在碗中搅动着，眉头微蹙。
“好了，快吃吧，比不上你在家里吃的，将就一下吧。”
闻言，向南熹目光上移，注视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少年。
可能连向南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连围裙忘了解，那上面可爱的q版图案和他一身自认为潮酷的搭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别扭的可爱。
难得的，向南熹却没什么心情拿他开玩笑。
“你下午打算干吗？”
“去探望一下老师。”南嘉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低落。向南熹思索片刻：“是教你器乐的？”
“嗯。”看着他胡乱扒了几口饭，把筷子随意一放：“太久没见了，听说大川老师得了癌症，身体越来越差。”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今天出了太阳，暖暖的，照的人很舒服。
向南嘉回到了以往的初中。校内一切如与记忆中无二，教学楼依旧是记忆中的天蓝色。校园内也没有增添些陌生的建筑，一如既往。
而再看眼前的跑道，与陆渊并肩在上面奔跑的记忆恍若昨日，思及此，向南嘉深深吸了一口气。
学生宿舍楼后的教职工住宅楼满是岁月痕迹，老旧的瓷砖已经染上了各种斑驳，早不见当初的颜色。
从楼梯口进去的时候，向南嘉还能瞧见一楼住户在阳台上种的一些花花草草，依稀记得几个品种，还是小时候大川老师拉着认的。
敲开三楼的房门，入眼的却是一张少年面容。
陆渊今天没有穿校服，还是早上在学校里见过的那身，向南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自然没有漏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看着对方深邃的黑眸，向南嘉忍不住僵了僵身子，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他在学校想避免的尴尬场景，却还是这这里发生了。
“是谁啊小渊？”
屋内传来吴诺的声音，这时陆渊也侧过身去，只是视线仍旧停留在他身上，淡淡开口道：“向南嘉。”
他的语气很淡，向南嘉却感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视线的重量，好似压的他不敢用力呼吸。
顺着向陆渊出的空隙，吴诺终于见到了来人。
吴诺在看到向南嘉的那一秒，神情微微变了变，他顿住了脚步，似乎想是掩饰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吴老师。”避开陆渊的视线，向南嘉这才觉得浑身自在了许多：“我来看看您。”
“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回来了竟然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前些时候大川还念叨着说今年过年能不能见着你。”
房内的陈设同记忆中无二，他来过不知来过多少次，自然轻车熟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竟然会遇到陆渊。
他刚坐下，身旁便多出一处凹陷，陆渊就在他身侧落座。
“吃水果吃水果。”
向南嘉的到来确实让吴诺原本整日愁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看着他如此热情的招待，向南嘉心底难得涌起一股暖意。
回到这里，就好像到家了一般。
“大川老师呢？”
“他啊，整日出了吃吃吃就是睡瞌睡喽。”说到这里，吴诺脸上的笑意才收敛了几分，好像不想沉重的话题破坏此刻的气氛，他便很快的恢复了笑意。
“在睡觉呢，你们两个小娃晚上可都别跑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差不多那时候叫大川起来，还能看看你小子，不然他可得念叨死我。”
“好。”向南嘉笑了笑，倒也没拒绝。
在这里，他本就没什么拘束，整个人都很放松。
只是身边这人的存在，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向南嘉几乎不用偏头，就知道陆渊此时肯定在盯着自己看。
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随便的划拉着，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回复的消息。
奇怪，原本关系那样要好的两个人，如今坐在一起却连句话也说不上。
陆渊收回视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了桌上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向南嘉侧目看了一眼，便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手机传来震动，消息界面出现了新的小红点，看着自己改的备注，向南嘉忍不住笑了笑。
还没回完消息，身旁就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陆渊将苹果递到他手边，这只手挨得极近，苹果的香气不停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随后抬眸迟疑的看了一眼这只手的主人。
“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