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会娶程初酌
翌日清早。
程初酌想像往常一样夹着被子,他甫一抬腿便被痛了个激灵。
醉酒后的他迷茫一瞬,入眼是陌生的房间布局,浅灰色被褥向上耸起,视线再往上移……
有人背对着他,冷白精壮的背脊上被划出许多道可疑的红痕,程初酌怔愣片刻,闻见比昨夜浓上千百倍的乌木檀香。
我草!哪来的男人啊?!
程初酌脸上余热未消,他在云京这个陌生的城市一呆就是大半年,这还是第一次撕去乖软的伪装。
腺体密密麻麻的刺痛让他失去面部管理,他没空关心这个陌生男人,蹙着眉往自己身上看。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个男的身上的抓痕已经让程初酌不敢看第二眼了,他身上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羊脂玉般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就够吓人了,但相比程初酌后腰出的疼痛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短短一个晚上,程初酌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
地上凌乱的衣物和无法言说的隐秘感官都指向一件事——他被旁边这个alpha标记了,还是终身标记!
程初酌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被一团乱线塞满,他深呼吸,试图理清现在的处境。
季乐凝给他下药,让他强制发情,害得他被人终身标记。
季乐凝人坏不假,但他绝对没这个胆子,一个人干风险这么大的事情。
季仲和许褚燕夫妻俩必然知情,至于他们是否参与,还是冷眼默认,这对程初酌而言并不重要。
能被季家邀请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都是程初酌惹不起的。
他竭力忍耐住一脚把身旁男人踹下床的想法,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一边在心里骂这个alpha,一边歪过头瞧他。
“我c……”
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后,程初酌骂出一句脏话。
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流畅冷厉,就连事后安睡的表情都如此凛冽,如此不近人情。
云京除了霍闻砚,没人长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为之生寒的脸。
程初酌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他没有勇气再看霍闻砚一眼,omega眼尾蕴着红晕,紧闭着眼轻叹道:“程初酌,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霍闻砚都敢睡,今天这事传出去了云京上下还有谁敢笑你。”
霍闻砚十岁丧母之后就再也没跟人躺在一张床上,他残疾之后性格中的暴戾因子更是以火箭升天的速度占据了主导地位。
被褥只罩住程初酌腰腹往下的位置,他身上青紫交叠的痕迹都来自霍闻砚,然而面前柔艳的omega,没能让霍闻砚心软半分。
被戏耍的愤怒席卷了他。
霍闻砚凤眼淬出寒光,冷冷睨向程初酌。
仿佛这个刚被他终身标记,欺负了大半个夜晚的omega身上留下的不是属于他的痕迹,而是让人避之不及的脏秽颜色。
“季仲知道联姻攀不上霍家,就出这种卖子求荣的烂招逼我就范?”
霍闻砚低磁嗓音里带着男人晨起时的沙哑,他漠然地望向面颊薄红的omega。
昨天他在城西见一位合伙人,季仲带着程初酌上来攀亲。
季霍两家早年交好,这门亲事还是霍闻砚爷爷在世时亲自替他定下来的。中年人谄媚地笑着,说他大儿子知心体贴,养在身边的这大半年让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名门贵o。
霍闻砚的家庭让他不信任爱情,更厌恶联姻,之所以答应程初酌会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是因为他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隐疾。
云京权柄最盛的年轻s级顶a,患有信息素综合征。
正常人会在十六周岁那年分化成abo其中一种,霍闻砚的分化时间却足足晚了两年,因为他延迟的分化年龄,omega的信息素不能让他有任何关于性的冲动,反而会让他冷淡上几天,连diy的想法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霍闻砚和所有alpha都是一个想法,他孤寡二十四年是一回事,但真有“无欲无求”的倾向又是另一回事。
说人话就是,我可以性冷淡,但是不能不行。
闻到omega信息素后“被迫性冷淡”的连锁反应让他本就暴躁的脾气火上浇油。
因此只要听说过霍闻砚名号的人,都知道霍家现任掌权人,身居高位的霍总厌o。
霍氏集团的所有omega员工都得贴隔离贴上班,需要和霍闻砚频繁接触的秘书们全都是beta。
但他被季仲堵在公司门口的时候,闻到了程初酌的信息素味,仅仅是从隔离贴里溢出来的零星酒味,都让霍闻砚墨眸幽深。
霍闻砚想弄清楚程初酌信息素的特别之处,纡尊降贵走上这么一遭。
抑制剂使用过多过量让他落了个易感期紊乱的毛病,等程初酌栽倒在他轮椅上时,s级alpha和s级omega被迫发情,造就了眼下的烂摊子。
程初酌被这话直刺心脏,他认出霍闻砚时的惊慌还没消散,随之升起的是100%契合度引导下,属于omega面对alpha基因里就携带的脆弱和委屈。
程初酌攥着被褥,拭去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程初酌明知自己没有和霍闻砚叫板的本领,但柔和的外表下是少年人近乎天真的傲气。
程初酌桃花眼形状魅惑,眼神却清凌凌的无辜。
他尽量无视霍闻砚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攻击性,逼迫自己直直对向已经恢复清冷的凤眸。
“alpha标记omega必须遵循omega意愿,我当时……我当时神志不清,这件事我们都有责任。”
霍闻砚回云京时坐着轮椅,在刀枪剑雨中踩着他那个渣爹和被他好继母收买的老顽固,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程初酌才刚满十九岁,被霍闻砚注视着都控制不住细密颤抖。
季仲给钱的时候只要求程初酌代替季乐凝嫁给霍闻砚,可没提前告诉程初酌这门亲事是季家不要脸上赶着硬凑,也没说一杯迷酒就把他送上霍闻砚床上啊!!
一觉醒来,身旁睡着有阎王之称的冷脸alpha,饶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如程初酌也得止不住发慌。
两次见面后,霍闻砚对程初酌的印象从季家的便宜少爷,变成内强中干的纸老虎。
只可惜,霍闻砚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无心欣赏程初酌的拙劣演技,剑眉轻挑:“程初酌,你的筹码抛错人了,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短暂交锋让程初酌后背浸上一层冷汗,但霍闻砚说出这句话时,他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云京这个城市是风水有问题吗?有权有势的都不会正常说话,霍闻砚不愧是金字塔最上层的人物,说的每句话都能搬到霸总文里。
噢,还差一个,omega,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程初酌收了季家的钱就做好了付出对于代价的准备,他答应季家的事情虽说和想象的进展不同,但山路十八弯后,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
程初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抖,为了彰显出不在意,他还自嘲道:“商品没有提要求的权利,只能麻烦霍总和季仲讨价还价了。”
程初酌现在哪哪都痛,他以一种很小心翼翼的滑稽动作弯挪到床旁边,弯下腰捡衣服。
程初酌余光看见轮椅上叠着的衣服,光看材质和光感就能感受到金钱是如何消失的,他背对着霍闻砚,把他价值108块大洋的衣服穿好。
他实在没法说服自己穿过夜的贴身物品,耳垂通红,把裤子也匆匆套了上去。
霍闻砚身有残疾,程初酌不敢真的坐视不理,他匆匆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转身想从轮椅上捞起霍闻砚的衣服,岂料这一步迈得幅度有点大,灼热疼痛让他神色一凛。
程初酌,没关系,你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这狗还挺帅的,不亏……
程初酌试图安慰自己,但无果。
不亏个屁,他都被终身标记了,这叫没吃亏,那什么才算吃亏?!
他以内八的别扭姿势,低着头看缓慢挪步的鞋尖,视线中出现半边轮椅之后才抬起头。
霍闻砚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端坐在床边,眉眼淡漠,带着高不可攀的疏冷,从外表上看不出半点残疾的模样。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这档子事,程初酌估计没法直视这张凌厉外显的冰山脸,如今睡也睡过了,他也被迫接受了现状。
思绪朦胧的时候,alpha的吻是热的,体温也是热的。
程初酌好似揪住了霍闻砚不为人知的一面,觉得眼前的冰山不过如此,就是过于嘴臭毒舌,讨人厌。
程初酌联想到翻手掀了霍老爷子统治的霸总,偷偷撑着腿穿裤子,心里悄然升起扳回一城的愉悦。嘴角总算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拽什么拽?不还是趁着他转身穿衣服的时候,两只手撑着腿往床边挪?
他这笑意落在霍闻砚眼里很是莫名其妙,被程初酌笑意感染短暂愣神后,霍闻砚猛然回神,面上带着愠色:“程初酌,你装都不装一下?当着我的面就笑?”
怎么这么冲……吃炸药了啊?
霍闻砚搞得像他霸王硬上弓似的,程初酌逆反心态被激了起来,唇边弧度更为肆意,细长的眉也轻轻挑起。
“不好意思霍总,我嘴角比较难压,你见谅。”
霍闻砚没料到前不久还在他面前装乖的程初酌敢忤逆他,唇角不悦地绷紧,想看看程初酌的伶牙俐齿敢做到何种程度时。
门铃声混着急切敲门声响起,声音或尖锐或杂乱,声势浩荡。明摆着来人不少。
霍闻砚和程初酌昨夜双双失控,s级的高阶信息素暴走在场内引起轰鸣。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程初酌为了嫁入豪门故意发情引诱霍闻砚的事情,已经在云京上层圈已经传开了。
程初酌硬着头皮把门打开,季家三人背后跟着几个为了看热闹昨晚留宿在月景的宾客,熙攘着闯进房间里。
季乐凝扶着许褚燕,许褚燕与程初酌肖似的五官憔悴,眼下挂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
浓烈的alpha信息素味印证了在场所有人的猜想。
时机只有一次,许褚燕自然不能放过,无论何时都用贵太太形象示众的她双眼带泪,视线准确落在凌乱的被褥上,仿佛为了眼前这一切而痛苦。
“霍总,初酌才十九岁,出了这事可怎么嫁人啊?!”
霍闻砚看见许褚燕就想到他继母,alpha态度愈发冰冷,像是程初酌身上的痕迹,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乌木檀香与他毫无关联。
“我不会娶程初酌,带他洗掉终身标记,手术费用和疗养费用联系我助理。”
季乐凝看见程初酌耷拉下来的眸瞳,幸灾乐祸地笑了。
也是,程初酌连亲生父母的喜爱都讨不到,又怎么指望霍闻砚这种夺霍氏权势,打压继母继弟的alpha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