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日
云光盯着北方发呆，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关于“禁毒”的这一段首先要拍几位戒毒人员的自述，由女记者采访，无事的北方便在旁边与云光说起了话。
“云光，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北方饱满的臀部挨在寝室的桌子上，半坐半站的姿态随意又有型。
云光不好意思道：“是有些。”
“夏季很担心你，嘱咐我务必给你好好开导开导。”
“让夏季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云光道：“北方警官，你刚刚的话说得真对。”
“我实话实说而已。”
律枫这时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几位戒毒人员。
第一位采访的是名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估计才二十岁。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因何接触上的毒品？”女记者声音非常轻柔。
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一言未发，动作像雕塑一样僵坐在那里。过了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口：“我叫小咎。”
又过了半天，她又道：“今年二十一岁。”
小咎说话断断续续的，像卡壳的玩具般。
“我是被男朋友带吸的，最开始他劝我尝一口，说尝一口没关系，然后我就……”
第二位是王慧弦，面对镜头她显得非常局促，手指不自觉地扣揪着。
“我叫王慧弦，今年四十二。之前偶然见朋友玩这个很上瘾，就想着自己烟都能戒掉，沾上这个也一定能戒掉……”
第三位是主动请求参与的张原纪。
“我叫张原纪，今年三十七。我是因为自己自卑才沾上的……”
第四位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在某次吸毒后产生幻听，亲手把自己的耳朵拿小刀刺聋了。他如今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懂手语，平时也没人可以跟他交流，他逐渐变得郁郁寡欢。云光在了解了他的情况之后，自学了点手语，偶尔没事了就跟他聊聊天改善性格。
云光用手语告诉他，：面对摄影机，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接触上毒品。
“我叫阿凝，今年六十整，我最开始抽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以为是跟烟一样的东西……”阿凝说话一顿一顿的，声音还很闷。
在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说了句：“一定不要碰毒品。”
几人全程低着头，或是胆怯或是羞愧难当。
北方重新回到镜头中，无奈又无力地说道：“哄骗、自傲、自负、无知，这是堕落的理由吗？国家使出浑身解数宣扬禁毒，告知大家毒品的危害，我们恨不得在每家每户的门前都喷上“禁毒”二字，你们为什么还是会误入歧途？”
“讲个故事。很久之前，我认识的一名缉毒警前辈，他女儿快出生那年他被上级安排到前线执行任务，没多久他刚出世的女儿被检查出了严重的心脏病，仅两个月就夭折了；从女儿出生到去世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宝贝一眼。”
“我们为何如此坚持不懈、艰苦卓绝的禁毒？因为我们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被毒品弄得妻离子散，社会满目疮痍。我曾经听过一位缉毒警察这么说过：我们不怕死，我们不怕被遗忘，我们只怕毒品流向更多人。”
“缉毒警们以血肉筑盾，为大家抵挡豺狼虎豹的撕咬。”北方面目肃然地说道：“你拿起的锡纸、针管，你吸进身体中的毒品，最终都会化作一枚枚子弹射进缉毒警察的胸膛。”他点点自己的胸口。
北方舔舔干燥的嘴唇，最后道：“古有虎门销烟林则徐，现有国家缉毒警，我们为国家除“毒”的心是相同的。望你能放下手中的“毒”，望你能一生不沾“毒”，愿世界无“毒”。”
拍摄结束，北方在离开戒毒所时，向律枫与云光说道：“辛苦你们今天跟着了。我们这段时间又抓捕到了那场案件的两个犯罪人员，现在还剩一个，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你们不是急着去洛阳吗？过阵子你们就出去吧。”
律枫欢喜地大呼：“太好了！”
原本律枫打算近两天就搬走的，可云光偏不放心，非让他再多留一个月。律枫惦记着去洛阳的承诺，云光却道：“不急，以后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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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戒毒所后院。
律枫双手合十站在张叔面前，求道：“张叔，你别这样，小云光知道了会揍我的。”
张叔摇摇头，坚决道：“不行。小云光的生日必须我掏钱，你靠边站。”
云光生日在即，律枫找来张叔让他出所帮忙订个蛋糕，没想到张叔得知明天云光过生日，死活要自己花钱买蛋糕送给云光。
“木风！你跑楼下干嘛？快来食堂盛饭！”云光从三楼的食堂窗户探出头，大声呼唤道。
“哎哎哎！来了来了！”律枫应道。
“不说了，订蛋糕的事麻烦你了张叔。”律枫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红钞，眼疾手快地抛到张叔身上，然后长腿一张、脖子一甩，跟个长颈鹿似的跑走了。
任凭张叔如何喊叫他都不回头。
律枫跑上楼，扶着双膝大口喘息了几下，再抬头正好对上云光的脸。
“律枫，你刚刚跟张叔说什么呢？”云光困惑道。
律枫道：“就闲聊两句。”
“嗯，快去盛饭吧。”
“哎好。”
深夜，律枫以为云光睡了，披上厚棉服，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再次零落飘下的雪花，律枫感触颇深。今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有好有坏，有失去有获得，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马上新的一年开始了，律枫只希望老天别再夺走他最后的幸福了。
“木风。”上铺听见响动的云光坐起身，：“不睡觉干嘛呢。”
“你怎么还没睡？”律枫回过头：“赏雪。”
“雪都下半个月了，还没看够吗？”
律枫道：“等到夏天你就该想了。”
云光也下了床，站到律枫身旁，靠在他的肩上，道：“说得对，那我跟你一起赏。”
律枫斜眼看看云光，见他只穿了单薄的秋衣秋裤，把自己的棉服分了一半给他，手掌顺势搭住云光的肩头。
黑漆漆的天如黑色幕布般，毫无任何其他色彩。律枫畅想未来，：“等你我学有所成，我找到好工作了，我想在北京买房，把你藏在房子里，金屋藏娇。”
云光笑了，：“你可能关不住我，我虽然恋家，但是偶尔也想四处走走逛逛，旅旅游，吃吃美食。”
律枫又道：“那我陪你，我负责掏钱，你负责玩。”
云光抬首看了眼律枫，回答：“不用你掏钱，你愿意陪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小云光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云光道：“我相比于那些非常幸运的人显得很倒霉，但又跟特别倒霉的人比起来幸运的多。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样就够了。”
正说着话，门骤然被“咚咚”敲响。
二人吓了一跳，这冰天雪地、深更半夜的谁会来？
律枫递给云光一个眼神，示意他去穿衣服，自己去瞅瞅什么情况。
走到门边，律枫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门外的张叔道。
“张叔？这时候你怎么来了？没回家吗？”律枫拉开门，入目的就是所里十几位志愿者，为首的张叔手中还捧着一个插着蜡烛的水果蛋糕。
“你们这是？”
“听老张说小云光今天过生日，我们特地过来的。”一行人脸上笑容洋溢，大冷天双颊冻得红彤彤的。
云光从屋里走出来，一脸迷茫：“你们这是？”
“来给你过生日的。”律枫道。
“啊？”云光诧异一下，接着又窃喜又羞涩地说道：“让大家费心了。”
“你这阵子没少在所里帮忙，这是我们该给你的。”
将他们请进屋，一群人都喧闹着让云光快吹蜡烛。云光在簇拥下吹灭蜡烛，随后用纸盘子与在场所有人把这个六寸的小蛋糕分了。
每个人虽然只尝到了一点，不过还是细细品味了番。
他们没有待多久，吃完蛋糕就退出去了。
律枫正要关门时，张叔猛然说道：“律枫，听李所长说你们这两天就准备走了，你跟云光出去之后好好过日子哈。”
其余人赞同地点点头。
“大家……原来都知道啊。”律枫身体一阵滚烫，从头红到尾，：“我还以为瞒得很好呢。”
“你们小孩儿哪会撒什么谎，刚进所我们就看出来了。”张叔捂嘴偷笑。
律枫回头看了看一无所知、还在吃蛋糕的云光，心道：还好大家没抹杀了小云光的善心。
回到云光身边，云光昂头望着律枫，弯眼问道：“大家跟你说什么了？”
律枫揉揉云光的头发，：“没说什么，他们知道我们过两天就要走了，祝我们以后平平安安。”他并不准备把大家知道二人关系的事说出来。
“也希望他们的亲人能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嗯。”律枫为云光抹掉嘴角的奶油，：“看你，都吃到嘴外面了。”
云光傻乎乎地笑了笑，他从手边拿出两百块钱，交向律枫，说道：“张叔说这是还你的钱。”
“……”
由于昨晚各位的做法，云光也打算在离开前为戒毒所做些什么，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自己会做菜，于是决定给戒毒所做一顿丰盛的告别餐。
第二天云光醒了个大早。
律枫朦胧中看见正拉拉链的云光，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迷迷瞪瞪地说：“小云光，快过来给我亲亲。”
云光闻言凑上前，在律枫唇角处落下一个深深的吻，趴在他脸边低声问：“木风，我要出去买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律枫眼都没睁，含糊地答道：“我想吃大商后面的烤鸡腿。”
“那家鸡腿早上不开门，换一个。”
“那我想吃彩虹桥旁边那家热干面。”
云光点点律枫的额头，溺宠道：“你还挺会挑，都是离我们这里远的，行吧，我给你买去。”
云光见手机上打不到滴滴，于是随意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刚上车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首先，车台上没有司机师傅的个人信息与车牌号，其次他刚上车，司机师傅连去哪都没问便先锁了车，这……
“去哪？”司机出声，嗓音比车外的冷空气还凉。
冬季的早晨天空阴暗，车内昏黄的示位灯隐隐约约照出男人的形象。他长得不出挑，寸头络腮胡，眼睛偏小、眼角向下，一副凶相，更渗人的是，他的眼睛从云光上车开始就危殆地透过前车镜盯着后排的他。
云光一阵发毛，故作镇定地扯扯嘴角，露出了个僵硬的微笑，：“师傅，你口音听着不是本地人啊。”
“嗯。”司机又问：“你去哪。”
云光硬着头皮道：“彩虹桥。”
云光低头拨通110，可男人就在驾驶位，他也不敢说什么。他又给律枫发了几条微信，可消息只打转不发送，云光这才发现手机没信号。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云光知道，他有危险了。
“师傅，你今年多大年纪了？”云光拖延时间道。
“四十。”
“嗷～那么辛苦的大冷天出来工作，是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吧？”
“他们都死了，我杀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云光估计会当句笑话听，可话偏偏是从眼前这位带着煞气的人口中出现的，还真有可能是实话。云光再也镇静不了，他脱口而出道：“求你放了我吧。”
“放？”男人冷哼道：“你男人把我兄弟送进狱里了，你让我放了你？”
兄弟？云光反应过来，这男人就是北方口中那个没抓住的犯罪人员。
“警方现在在抓捕你，你逃不掉的！抓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只能给你罪上加罪！”云光恐慌不已，说话都提速了。
“我不怕！反正现在被逮我也活不了，那五斤毒品够我们仨祖宗十八代都枪毙一遍了！”男人嚣张跋扈地说道：“多杀你一个，也不多。”
杀──
云光浑身血液逆流。
原来他是要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