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皇恩浩荡
贾琏带着黛玉跪在前头，身后是一片林家旁支，灵堂内林如海的牌匾金光灿然，静静见证着这一幕。
或许临终前的他也没想到皇室的动作这么快，竟派宣旨太监千里迢迢赶来姑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巡盐御史林海之女为昭惠县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直到太监特有的尖利的嗓音落下，贾琏眼角余光还盯着黛玉手中圣旨的黑牛角抹金轴发愣，整个人如坠梦中。
“昭惠县主，圣上已经下令翻修改制林大人在京都的宅子，等您回来就能挂上圣上亲笔写的牌匾，这可是独一份儿的恩典呐！”
黛玉神情肃穆，俯身下拜，“多谢圣上隆恩。”
宣旨太监笑眯眯得十分客气，双手扶着黛玉起来，半分眼风都没分给贾琏等人。这位新出炉的昭惠县主那是上头打了招呼务必看顾好的。
此行光是御林军就带了三百人，另外一路水上航道都被打点过，绝不可能出现“盘查”“意外”这样上头不想看到的情况。
“为了您的安全，圣上令即刻动身，您可以带着林大人的牌匾先行，后头的事儿有底下人盯着。”
林黛玉抬眸，压低了些声音，“家父不喜铺张，现停灵已满三日，若是今日起灵下葬，可还来得及？正好也需要收拾行装，公公可否宽限半日让民女亲送父亲入土为安？”
宣旨太监欠身，“县主孝心可嘉，奴婢得和随行将军商量商量。”
随后招来个小太监出去传话，不过几瞬跑着就回来了，黛玉眼前一亮满是期许，她当然知道为了到手的富贵和父亲的苦心，抛下一切马上出发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人子女连父亲的身后事都缺席，她这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中。
何况这样怯懦浅薄，不孝不义的选择难道能给皇帝留下什么好印象不成？林如海献上百万家财和这些年所有的江南秘辛，用全家性命给皇帝铺出一道撕开甄家封锁圈的口子，黛玉这个要求并不为过。
甄家要是敢因为这逗留的半日功夫就截杀黛玉，皇帝只会喜闻乐见。
那将是一柄屠刀献到皇帝手里，足以杀的甄家血流成河。连太上皇也不会容忍这样公然抗命连功臣之后都能当场截杀的臣子。
黛玉赌赢了，甄家不知道林如海除了百万家财还做了别的，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敢堂而皇之下手。御林军和宣旨太监那边，确定今日能离开江南到下一处水军驻军点就行，不介意给她行个方便。
林如海临终前给旁支家塾一番不小的支持，林家人到底要脸，这一趟能占到便宜最好，占不到也不会如何，因为黛玉的县主之位更觉得脸上曾光。
所以受伤的只有贾琏。
看着一箱箱从林家库房抬出来的金银珠玉字画古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还得赔着笑脸帮着打下手，谁让他是唯一“嫡嫡亲”的表哥呢！ 何况将来在京都和黛玉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眼看着皇帝有意抬举黛玉，那这门亲更不能生疏了。
宣旨太监对一旁坐着休息的黛玉解释，“林大人高风亮节，举家献国，不过圣上有言，贾夫人的和林大人给县主准备的嫁妆都会发还，回头直接送进县主府。县主还有什么要紧的贴身物件也都赶紧收拾了吧。”
黛玉摇头，面色有些疲惫，“辛苦公公提点，圣上体下如此，民女感激不尽，父亲平日常读的书之前已经存在外祖家，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了。”
宣旨太监和随行将军对了个眼神，不知道黛玉是听懂了暗示有意如此还是误打误撞。不管怎么样，林如海的账册的名单不在这里，他们此行将会少许多麻烦。
甄家书房里，家主甄应嘉神情凝重，他对面坐满了赴宴的麾下官员 。
其中一个左右环顾见无人说话，有意冒个头脸，迫不及待地开口：“甄大人，就这么放那林氏女走了？水路虽快到底凶险，咱们只要在水深浪急的时候”
还没说完就被领座抢白，“孙大人此言差矣，新皇本就对咱们起了疑心，不可轻举妄动。”
孙绍祖皱了皱眉头，眼底凶光闪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林氏女到了京都想下手都晚了！林如海手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周大人敢保证吗？！”
那人被他冲得脸色一黑，“孙大人武将勇猛，也要看看形势，太上皇对咱们情分犹在，这时候动手若是找不出东西，叫太上皇不喜，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甄应嘉微微抬手，场上瞬间一静，“林如海再本事通天也是个死人，不必在意，倒是贾家这头，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把贾家军中的势力拿到手。”
众人拧眉，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贾家，那不就是个没落的二等人家？祖田都被卖空了还在那儿高乐呢。
甄应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贵太妃传来的消息，贾家在宫里的那个女儿要封贵妃了。”
“什么？！这从前并未听说皇上内宅有姓贾的女眷啊！”
甄应嘉也十分感慨贾家的好命，都到这步田地，眼见着贾家最后的价值即将被他们榨干净，硬是叫他们逃出一口气来！当年甄家不就是因为先有奶过太上皇的老祖母，后出了个宠冠后宫的贵妃才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庞然大物吗？
这和贾家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贾母一样是太上皇的奶娘！甄应嘉顺风顺水了几十年，近几年才算是尝到了被迫收手的恼怒，前有贾家女婿林如海，后是贾家女儿贾贵妃。
这让他自正德帝登基以来一直跳得厉害的神经再次紧绷，他怕了。
这些信号似乎都在说明他们甄家的时代即将过去。一切都是困兽犹斗而已。
可惜他已经停不了，如果他像话本中说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堂下这些人会立刻变成一帮恶鬼，喝干甄家的血，撕下甄家的肉，迫不及待地抛弃站在甄家的尸体上向新皇投诚。
他能想象到这些人会如何辩白叫冤，毕竟罪魁祸首是坐拥贵妃和皇子的甄家啊，他们都是迫于淫威被逼无奈。
到时候最想送甄家下地狱的就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幕僚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