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府内府外
探春揭开盖子闻了闻，秀气的鼻头皱了一下，“这茶有霉味儿了。”
碧柳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慌不忙解释，“想是之前看管的人不注意，奴婢明儿碾成粉做些糕点，姑娘尝尝？”
探春含笑，“你倒是会过日子，一丁点儿不带浪费的。”
侍书打趣道，“可不是，满屋里呀就她稳重能干，越发显得我们无用了！”
碧柳知道侍书的性情，再不会为这个嫉妒排挤她的，因此也就笑纳了。倒是旁边新提上来的丹枫咬唇不语，看了碧柳一眼，心中有些说不明的酸意。
丹荷死后，探春院里就缺了一名二等丫鬟，多少小丫头挤破了头想进来，只有她运气好，因为是探春奶娘的女儿，破格被提拔上来了，也就听了许多酸话，连小丫头也有不少不服气她的，只是探春院里规矩严明，不敢当面给她脸子瞧而已。
探春瞥见这一幕，使了个眼色给侍书，侍书眼珠一转，挽起丹枫的手，“不过呢，我们丹枫伶俐机敏，你的好处也是碧柳及不上的，姑娘，我说的可对？”
面对丹枫陡然亮起的眼神，探春怎么能说不？看见主子点头，丹枫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想起自个亲娘说的话了，她对主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忠心机灵，这也是别人拍马都赶不上她的一点。
“咱们母女都在姑娘院里，自然一心一意对姑娘，你还是进来晚了，要是打小跟着姑娘，那情分就更不一般了。”
丹枫来了这些日子，打心眼儿里佩服探春的处事和手腕，做得好她从不吝惜赏赐，有错处得也给改正的机会，恩威并济之下叫人又敬又爱。
我得沉住气，让姑娘信重我。
丹枫下定了这个决心，就此不再理睬别人的风言风语，也从来不仗着亲娘的势欺压小丫头，只管笑脸迎人结交府里大小丫头们，没过多少日子就成了探春手底下消息最灵通的丫头，彻底站稳了脚跟。
这让探春心里也松了口气，要是丹枫始终不能摆正心态，就辜负了她把人招进来的用心了，毕竟对探春来说，丹枫能不能干是其次，只要忠心不出错能和奶娘一起守好门户，那就算一步好棋。
她能用的人太少，侍书一家和奶娘一家是极重要的布局，一个攘外一个安内，所幸结果都还不错。
“姑娘，这是这个月的账目。”
侍书小心观察着探春的神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这是探春最喜欢她的一点，谨慎不失伶俐，做事也极有分寸，这样的好丫头可遇而不可求，探春很珍惜。
“做得不错，秋闱结束春闱在即，这个月再进一些经史子集，另外让你哥哥多去茶楼转一转，请那些囊中羞涩的学子给我们书局抄书，做得好的可免费借读店里的书，具体请什么样儿的你哥哥心中有数，这件事儿务必办好。”
侍书一点就透，“姑娘可是想结个善缘？这些学子里但凡有一个中举，咱们书局就能打响名头了！”
探春点点她的鼻尖，“不止，这些人读过的书还可以收集起来，挑出批注写的好得再行售卖，价钱至少能翻一倍，又能在学子中卖个香火情，他们呼朋唤友，那么多客源不至于个个都付不起这个钱嘛。”
“哎呦姑娘的脑子也不晓得是怎么长得，咱们拍马也赶不上半个您！”
探春收起账册，“好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吧。”
十里街的铺面原本是卖纸笔的，里头布置的清雅规整，只是原主年纪大了又没有一儿半女，急着卖出去好回乡下养老，就让探春借着命运之书捡了个便宜。
这么好的铺子租给商户食肆有点可惜，探春思前想后决定开一家书局。
一来书籍是琴棋书画里她最拿手的一样，不担心底下人弄鬼；二来就算经营不善，她也能把书归置起来送给族中的小辈或者捐到族学，还能博个好名声；三来这铺子原本就有固定的客源，常买纸笔的人必定爱书，原店主留下的笔墨纸砚搭着卖点儿，店面开起来也就不费力了。
店名就叫‘十尾斋’，没什么别的意思，她那天正在看一本九尾狐化作人形的志怪话本，狐狸九尾是妖邪也是祥瑞，那么十尾呢？店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一个月收益不算多，算上给侍书哥哥和小伙计的月钱，还有进的书籍成本，刚好相抵。如果连买铺面的八百两银子也算上，那她就是血亏。不过探春对这书局很有信心，约莫半年就能把八百两赚回来，剩下的就是纯利润了，想想心里就美的不行。
她也有一份安身立命的产业了。
最后一点心思是为了贾环，将来他读书结交学子再不用受府里掣肘。
小小一个书局，背后是探春翻来覆去一夜的心力思量。
“十尾斋？这名字有点意思。”慕行云一身不起眼的学子服，暗暗打量这家新开的铺子。
如今的京都，最常见的就是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学子，他这么穿一入人群神鬼难辨，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很是微妙。
慕行云最爱寻摸有意思的小店，这家铺子卖的纸雪白洁净，笔也是店家自个做的兔毫，手艺很是不错，因此他有心买个高价，让这老店主多得些钱归家，没想到不过是晚了半天，这铺子就被人买走了。
还是那么低的价格。
慕行云好人没做成，还有点微妙的被抢了东西的不快，所以今天难得有些空闲，打算来看看新店主是何方神圣。
“客官想要些什么？”伙计含笑迎上来，不过分谄媚也不显倨傲，慕行云心中点头，招人的眼光还不赖。
“随便看看，对了，你们掌柜的有什么推荐的书？”他轻敲手中的折扇，一派风流倜傥俊朗不凡。
伙计引他走到二楼，“今儿不巧，我们掌柜的‘寻宝’去了，您上二楼瞧瞧？上面的都是好书！”
“寻宝？难道是什么珍稀古籍？”
伙计哈哈一笑，“咱们小店哪有那个本事，我们掌柜的是去寻像您这样一看就前途无量的读书人去了！”
慕行云瞬间兴起了兴趣，“有意思，可知去了哪儿？”
小伙计挠挠脑袋，“这我就不清楚了，您慢慢看，有事儿就叫我，门口又来客人了这位客官里面请！”
说着小伙计身子一转，像个小炮仗灵活地弹到门口。
慕行云眉峰一挑，没继续为难这伙计，摇头暗笑，这是把他当作来刺探“敌情”的探子了，也罢，他确实对这里的书没什么兴趣，回头再来转转，总能见到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