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刘媪进府
刘姥姥拉着板儿一路找到了周瑞家的，偏她最近开罪了贾母，被王夫人撵回家躲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进府里办事。
周瑞家的是无事还要搅三分的主儿，要她缩头缩脚本本分分不亚于要了她半条命，这会子见刘姥姥求上门，正要好好卖弄一番自己的能耐。
周瑞家的故作为难，“你不知道，这里来客是不关我们的事儿的，都是报到门房和主子们各自的身边伺候人那儿，像我男人只管收春秋两季的租子和陪小爷们出门，我们呢只管陪太太奶奶和小姐们出门。”
刘姥姥一听，心中失望，“那是见不着太太了？”
周瑞家的一笑，“这是哪儿的话，当年我们家买田多亏你女婿援手，你又是太太的亲戚，哪能不叫你见个真佛呢？”
“不过太太现在不大管事儿了，太太的侄女儿嫁给了大房的琏二爷，如今是琏二奶奶管家呢！”
刘姥姥听了喜笑颜开，“阿弥陀佛，全仗你方便了！”
周瑞家的一边领着刘姥姥祖孙穿过后门和抄手游廊往凤姐住处走，一边提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呀不要看她年轻就不好意思张口，有什么难处只管和二奶奶说，过了这个时间二奶奶就没空见人了。”
刘姥姥不住点头，只觉得走过一扇又一扇门，富丽堂皇别有洞天，等她到了凤姐的屋外，已经紧张得后背汗都下来了。
这样得贵人真的会伸手拉她一家一把吗？她连说出口都觉得有些艰难了。
进了院门，周瑞家的让她和板儿在院子里候着，她上前一步让小丫头进去通报。没多久，就看见帘子掀起，平儿站在门口张望。
“二奶奶万福。”刘姥姥见着遍身绫罗的平儿就要往下拜。
平儿一惊，淡淡笑道“这位老人家是哪里来的？”
周瑞家的掩着嘴偷笑，推了推刘姥姥，“这是二奶奶身边的平姑娘，二奶奶在里头呢！”
话音一落，平儿脸色好似淡了几分，“周姐姐一向好？”
“都好都好，这不，有个咱们王家的老亲找了来，当日太太是常见的，今儿她特来向琏二奶奶问个好！”周瑞家的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刘姥姥向平儿问好。
那一声“二奶奶”实在是太悦耳了，她咽下心中古怪的感觉，心里明白这大概是上门来求助的，估量着凤姐今日还算空闲，便开口“既是老亲，想来周姐姐最熟悉的，那就没有不见的理儿，跟我进来吧。”
四人移步进了正厅，又走了几步绕过一个镶水晶玻璃的百鸟朝凤屏风，就看见凤姐正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小香炉拨弄香粉。正是雪肤花貌，粉润脂香。
刘姥姥被凤姐的容貌和气势震慑不敢言语，周瑞家的也默默站在那里，满屋里只听见平儿吩咐小丫头，将凤姐的汤药放凉。
“哟，凤姐姐今日有客？”
探春的声音由远及近，凤姐不好再作那生人勿近的冷面贵妇人模样，眉梢一弯嗔怪，“周姐姐怎么也不说话？倒是怠慢了这位老人家。”
周瑞家的不敢反驳，“二奶奶贵人事忙，好不容易歇息一会子，我们哪能扰了您的清净呢！”
探春坐在凤姐左侧炕上，凤姐把茶点盘子给探春让过去，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刘姥姥，“这话我可不敢认，不知道得还以为我眼里都没人了！”
周瑞家的心里打了自个一下子，长时间没进府伺候主子，连奉承话儿都说不好了，讷讷地不敢再乱拍马屁。
凤姐见状把三分不喜收起来，她本就看不惯周瑞家的这副拜高踩低的样子。
谁稀罕那几只纱布花儿？巴巴的给她多送了好几只，还为了这个得罪了金娃娃林黛玉，一并连贾母也开罪了，觉着她没照顾好千尊万贵的巡盐御史千金，叫人家受了下人的闲气了！
凤姐每日千头万绪，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能照管到这些细枝末节，办差事不利还有的说头，这种纯粹自找麻烦的蠢货她真是无法容忍。
偏偏探春来了，否则她还得好好晾一晾这两人，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在是太太陪房的面子来打秋风！
探春一进来看见这个架势就知道凤姐是迁怒了，头前宫花的事儿她也听说了，黛玉此举虽然痛快，可也彻底得罪了王夫人，往后的事情还说不好啊
她装作没发现这暗潮汹涌，“方才还没细说，老人家从哪儿来？”
刘姥姥大气都不敢出，听见探春问话，犹如得了救命稻草，“贵人万福，老妇姓刘，我女婿祖上当年和二太太家连过宗，二太太还没出门子的时候，我们也拜见过，许久不来往，就想着来看看，看看。”
探春听了和凤姐对视一眼，能和王家连宗，想必二十年前也是说得上牌面的人家，如今居然落魄成这样？看着刘姥姥一身衣服虽然还算是齐整庄户人家的打扮，然而那颜色已经败尽，折痕却犹在，可见是极爱惜的出门衣裳，一年也不见穿几回。
如何就过到这种地步了？
探春心中一叹，煊赫富贵和穷困潦倒不过一念之间，这刘姥姥一路过来，怕是连饭也没吃，还带着个小孙儿，要不是她让侍书留意着门房那边，她们祖孙就是站上一天也未必能见到凤姐，实在可怜。
“姥姥一路过来想必还没吃饭，”她转向凤姐，“刚好我让侍书将饭传到这儿来了，就借你的宝地，请她们吃顿便饭。”
凤姐白她一眼，“都到了我的院子了，还能让你抢了待客的活儿？平儿，带刘姥姥去偏厅用饭，饭罢咱们再细细聊着。”
板儿一听有饭吃，喜得抱紧怀里凤姐吩咐人给他的果子，眼巴巴等着了。
等平儿领着她们去了，凤姐又吩咐周瑞家的去找王夫人说清楚这个刘姥姥，她才好拿捏分寸，怎么把人送出去。
周瑞家的正愁没理由进府晃悠，巴不得多待一会儿，这还是去到王夫人身边的活儿，哪能不答应？也好叫那起子觉得她失势的小人长长眼睛，她可是太太永远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