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追逐
“我没得病。”
等了半晌,南秋才等来了回答。对面的男人很早之前就过了变声期,他的声音放的很低,一字一句的回应她。
南秋看他的脸,他微微垂着头,感受到目光,他抬头朝着前面露出一个笑。很奇怪,他明明是在笑,南秋却觉得他在哭。
“没得病就好。”虽然这个回答的真实性不高,但好歹是从当事人嘴巴里说出来的。
南秋得了答案,转头走,走了几步,她蹙了眉,又转头看向后面。
虽说春天万物复苏,但时不时吹来的一阵阵凉风,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对于本身就怕冷的人来说,例如许池。
面前人还是低着头,南秋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垂眼,把话咽了下去。
“真快啊,春天到了。”
走出几步路的距离,南秋听见背后传来喃喃声,声音很轻很轻,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是啊,春天到了,去年的春天我和你在一起,那今年呢。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南秋吃了晚饭就往楼上跑,快的像极速的闪电,南父南母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南秋关了门,一下扑倒床上。
她掏出了手机,上面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南秋皱皱眉头,她莫名觉得这个号码很眼熟,她手指一动,回拨回去。
响铃几声,电话被接了。南秋喂了一声,对面寂静无声,南秋很不解,继续说话,对面还是没回应。
她正要挂掉,突然想起了什么,端起了电话,没说话也没挂,电话那头的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许久,对面才说话,是许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南秋的指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
对面的许池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少女出声的一瞬间,心悸感袭来,刺的他浑身颤抖。他调整呼吸,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你有什么事吗?”
南秋垂眸,手指紧紧扣住手机。
“你有东西落下了。”
对面回她。
“谢谢你,但我不要了。”南秋很快的回绝,在对面还没说话之际,趴的一下挂了电话,心情才略微平复下来。
无关其他,这一幕和以前实在太像了,也是春天的傍晚,也是同样的电话,甚至于同样的话语,只是从前的通话暧昧丛生,而现在不是。
傍晚时分,天已经黑了,南秋头疼的按住右眼皮,她还没睡,右眼皮就开始狂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说南秋平时并不迷信。
她被眼皮跳动整的不胜其烦,拉开阳台窗,准备去吹吹风。她从架子上提了件外套穿上,才亦步亦行来到阳台。
春天的风虽然凉,但带着一股柔的力道,南秋靠在栏杆上看天空,幸运的是今天不是阴天,没有云挡住了星空。
天上镶嵌着星星,南秋微微往后依,想看的更清楚,微风的傍晚,美丽的夜空,一切都显的那么惬意,如果她没有听到那声响的话。
在寂静里,一切异常声响都会被放大,于是男人痛苦的闷哼就显得特别清楚,这是一种被压抑着的痛苦声音,听着就觉得当事人一定非常痛苦。
南秋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昏黄的路灯,照亮了对面的阳台。有人跌在栏杆旁,手掐住了脖子,痛苦的蜷缩,他显然很痛苦,声音也越来越大。
南秋呆呆的望着那道身影,手里的栏杆明明已经握的温热,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凉,她的心彷佛被捅了个巨大的窟窿。
那是谁啊,那样狼狈,躺在栏杆旁痛苦闷哼的人,那是谁啊。
那是许池的阳台,他们两家对门,她和许池的房间对门,答案显而易见。南秋颤抖的捂上自己的眼睛,有水流的湿润。
一个永远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却形容枯槁,他的手被自己咬在嘴里,献血淋漓,南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对面的许池紧紧蜷缩着,像刚出生的婴儿。不知是疼痛还是什么,他开始撞击旁边的墙壁,现在的他不像个人,像极了一台不知疼痛的机器。
南秋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惊呼。要救他,要去对面叫人。她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甚至不知道先干哪件事。
对面的许池听见了她的声音,他转动头,身体僵硬,木偶式的转身,然后呆呆的看向这边,明明不是那么清楚,南秋心里却笃定着,他没在看任何东西。
这一幕真的是非常诡异,南秋盯着他,突然有些害怕,她缩了缩脖子,像鸵鸟遇见危险一样的动作。
还没完全缩进去呢,然后在一刹那反应过来,猛的抬头。
天啊,她在干什么,对面的是谁,是许池,她怎么能害怕他。索性的是,许池的双目无聚焦,现在的他,比上了发条的木偶还木讷。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然后变故发生,他猛的朝前几部,抓住栏杆,朝着夜空伸手。一个濒死人的模样,声音不响,但南秋听见了。
“秋秋,”他呆呆的抓向夜空,好像抓到了什么,姿势变换成拥抱,“求你爱我。”
他像一个溺死的人,抱住了自己的浮木,明明怀抱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喃喃低语。
“秋秋,求你爱我。”反反复复,不过这一句话。
也是在这一瞬间,对面的灯全部亮了起来,有人的呼喊和妇人的哭泣,南秋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一闪身,躲进了死角,这样即使对面开了灯,也完全照不到她。不出所料,灯亮如白昼,许池被人扯进了房间,有人的哭喊顺着窗户蔓延过来。
也是压抑着的,这种压抑,比雾的夜色更让人难受。
后半夜,那边再也没传来声音,南秋睡不着了,经历了这样的事,睡意早就没的一干二净了。她躺在床上,焦急的摆弄手机,手指在号码上停了又停,还是没播出去。
她翻了身,关了手机,看向天花板,一片漆黑。但刚刚的场景,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不是当事人都能感觉疼,那许池,他该多疼啊。
眼泪不自觉的从脸颊滑过,南秋伸手去摸,手却伏在眼睛上,没有拿开,少女的啜泣声响起,在寂静夜里尤为明显。
许池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的夜半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害怕打扰他的休息,看来家庭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艰难的起身,胸口的钝痛让他的行动也变得迟缓,做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疼的全身散架一般,这个东西,沾上了就是瘾,后遗症也大的吓人。
他坐起来,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漆黑,突然觉得可笑。谁能想到九中的小霸王,现在成了一副病殃殃的样子,那些蓬勃的生命力,好像都从他的身体里被抽走了。
不过这次,上天没有亏待他,无论怎样的神志不清,他看到了幻境,这是从前没有的。少女清丽的眉眼那样生动,只是对着他,眼里含了疏离。
陌生人的样子,她看见自己瘫倒地上,轻声询问,只是那些熟稔没了,面对着他,好似面对一个真真正正的陌生人。
画面一转,是她的飞机,她依靠在小窗旁,静静的凝望着外面,飞机慢慢离地,飞向九万里的高空。
许池奋力追着,但他怎么也追不到,直到手脚再也没有力气,他呈大字瘫在了机场地上。那架飞机起飞,飞向蓝天,变得很小,然后再也不见。
明知道这是一个梦,许池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朝着蓝天伸出手,“秋秋,求你爱我。”
一遍又一遍,只是名字的主人没有回应他。那些亲密接触那样真实,他看过她的任何情绪,嗔痴娇怒,但梦境太过真实。
以至于许池竟然没分清现实与梦境,他呆呆的立在黑暗里。
南秋醒来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只需瞟一眼,就知道她昨天睡的很不好,或者说根本没睡,简直是哈欠连天。
昨天的事情太过离奇,南秋匆匆吃完早饭,就朝着对面的房子跑。院子里,许母正在浇花。
刚栽下的幼苗,盼着来年长成美丽的花朵,不然怎么说,春天是万物复生的时节。
自他们分手以来,南秋已经很久没来过他们家里了,以至于许母看见南秋的时候,惊讶的水壶端在手上,半天没放下去。
南秋甜甜的打招呼,“请问许池在吗?”
许母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忙点头,把南秋迎进门,小姑娘和以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物是人非,不知怎么的,许母竟然有点想落泪。
许池的房间在里面,南秋关了门,悄悄走到他的床边。
许池静静的躺在床上,他比以前瘦了很多,现在的他,显得单薄可怜,他的的眼下带着乌青,眉头紧锁着,连梦里也不得安宁都模样。
南秋凑近一点,她看见许池垂在床尾的手上有勒痕,蛇一样扣在他的手腕上,可怖骇人。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许池幽幽转醒,他艰难的睁开眼睛。
“秋秋?”他惊讶出声,一瞬间,梦境和现实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