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烈火
走出门，南秋看见操场，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少了很多熟悉的人。
在南秋走后的一年，她的班级已经毕业，大家更奔东西，这不免让她有些伤感起来。定眼望去，操场上的球赛已经进行到白热化。
跑步的人也越来越多，临近学期末，大家都来到了操场，开始进行自己的跑步打卡。
球场上有个人打的很起劲，每投进一个球，就引的女生们一片欢呼。他的背影莫名熟悉，南秋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那人一抢球，一转身，南秋也顺利的看到了他的脸，大粗眉楚扬。他投的球正中篮筐，队员们欢呼着上去和他碰肩，荷尔蒙洋溢空气，这是独属于少年的快乐。
南秋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她微微偏过头，准备往小树林小路那边走，那个地方安静清幽，但她没逃成，楚扬看见了她。
果不其然的，他跑上前来叙旧，大步流星的，南秋无奈的停下脚步。
“你回来了？”楚扬掀起衣服擦汗，他手里抱着一颗hellokitty的粉色篮球。
南秋应他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楚扬出现在操场还是让她有些好奇，她抬头看他，“你没毕业吗？”
听到这话，楚扬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挂科太多，被留下来了。”
一番寒暄过后，楚扬往后张望，左看右看。南秋有些奇怪，转头望去，只有一片教学楼，正是上课季，稀稀落落的人。
“奇怪，许池没来？”
南秋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楚扬显然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状况，他奇怪的看向她。
“真稀奇啊，他竟然没来，之前我看你一下，他就用眼神威胁我。”
南秋站直了，楚扬还在喋喋不休，她厌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楚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赢得了冷脸，他尴尬的退后。
初春时节，处处透着生机，枯死半截的草木也开始逢春，池塘解冰，鸟雀飞来。南秋坐在院子里，拿手里的饲料喂鱼。
鱼儿争相游来，抢夺洒下的饲料，水花四溅，配着赏心悦目的颜色，漂亮极了。昨天临走前，楚扬用一句话做了结尾。
许池真的挺爱你的，我看的出来，他对你跟心肝眼珠一样，楚扬说，这完全不像一个情敌能说出来的话。
说到这里，楚扬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认真道:“你不是离开两年了，有人小姑娘喜欢我，长得可爱性格也好。”
恋爱中的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谈论起对象，身边都冒着数不清的粉红泡泡，楚扬谈起女朋友时，羞红了脸。南秋在那一刹那，看见了她和许池的从前。
一包饲料已经喂完，鱼儿散开去，躲进了假山浮萍里，南秋却还坐着发呆。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前的许池对她有多好，所有人有目共睹。
但那天的事，让南秋沉不下心再找他一回，再说吧，她闭眼在心里默默想。都是对的人总会遇见，也再会聚拢，是对是错，只看天意了。
只是这个机会不仅没让她等太久，甚至来的猝不及防。
文物修复是一个古老专业，并不是说创办的时间古老。这个专业的学生，总要和古物打招呼，虽然这并不是那种出土不久的文物。
但这并不影响任何人的热情，在这个专业的学生，都把这些事当做非常神圣的。摆弄陶瓷华服，金戈铠甲时，总能从里面窥见尘封百年或千年的历史。
哪怕是那些已经残破的，缺少的古物，也能从里面窥见盛世朝代的一脚，就好似思绪穿越千年，来到了泱泱大国的城墙下。
南秋在修复文物时，把这些当做享受，手下这是副是来自夏朝的山水字画，字画已经严重损坏，已经看不清四边角，中间也已经缺失。
她蘸了热水，轻轻擦拭画上的污垢，揭去画作中的复褙纸，保留住原作的托心纸，然后以同一方向仔细揭下画心。
一步步的攻索繁杂，一直到了下午，她才直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去食堂吃饭，这次的修复场地不在嘉南大学内，换在了一个寂静的地方。
不过到哪都是修复文物，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南秋也没有什么怨言，她锤了锤腰，腰因为弯曲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有些疼痛。
隔壁也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员，他们的动作很统一，锤腰背。
有人和南秋打招呼，南秋笑着回应，然后领了自己的盒饭，挑着坐到了一个石头上。
这是一片森林，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深山老林，它坐落在一个机场边缘，离国家森林很近，几乎是连为一体。
今天的盒饭里放了红烧肉，看起来非常的体谅他们，南秋捣筷子，夹起一块，汤汁顺着肉流下，咬一口或者拌了饭，都是非常可口。
广播被人打开，所有人各找了一块石头，边吃饭边听。广播报道灾情，今日春雨下过，正是庄稼连绵，雨露丰泽的时候，一切都欣欣向荣。
这是广播却切了台，在距离这里不远的马路上，一辆大货车与三辆小轿车发生撞击，索性人员没有伤亡。
南秋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她认出了这车上打着他们的标签，听到没事，她才放下了心，但她也没有心思享受嘴里的红烧肉了。
下午时，大家都开始了春困，有人跑一边的小溪洗脸，南秋也不例外。她打了哈欠，把手伸进潺潺流淌的溪流里，冰凉的溪水冲刷掉了不少的困意。
她正要起身，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她悄悄探头，许池站在不远处，因为跑的太急，他胸膛的起伏有些重。
他抬眼，云淡风轻的表情已经不在，懒懒散散也被抛到脑后，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调整了呼吸焦急的询问。
“你好，你有没有看见过南秋？”
那人正要回答，看见南秋悄悄对他比了个嘘的表情，他会意，突然就改了口。
“什么南秋，我不知道啊，我们这边没有叫南秋的。”
“怎么可能，你好好想想，一个女孩子，头发很长，长得很漂亮，你真的不记得吗？”
“真的没有这个人。”
“不好意思，”许池放下手，颓废的低头，“不好意思，打扰了。”
在人走后，他低垂着头，蹲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脑中的猜想，如果南秋不在这里，她会在哪里，唯一的地方，只有那场车祸。
他不敢去想，十指插进黑发，他在这一刻无比后悔，他为什么对她那样冷漠，为什么那样无情。那天，他没有错过南秋脸上的落寞，那一刻他的心脏距离疼痛。
他娇养了二十几年的玫瑰，没受过任何风吹雨打，唯一的伤害，竟然是他造成的。
冰冰凉的手抚上他的眼睛，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特有的馨香飘进他的鼻子，感受着身后的体温，许池的身形有些颤抖。
“猜猜我是谁。”
“南秋。”
“恭喜你，猜对了。”
身后的手放下，许池转身，眼前的少女熟悉的让他心悸，白瓷玉般的皮肤，嫣红的唇美丽的眼，一切都好像在昨日。
彷佛他们从没分开过，好像他出门回来，南秋站在家里，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这两年的时光他们并没有分开。
“你放不下我，你还爱我。”
他听见对面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然后眼睛笑成了月牙。许池低下头，不看她，但是南秋伸手抬他的下巴，然后望进他的眼睛深处。
“对吗？”
“对。”
他的玫瑰回来了。
或许还没回来。
在他说完对后，南秋笑起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后又松开，“可是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明知她的语气好像说笑，许池的心里还是翻起惊涛骇浪，他捉她的手，少女的手白如瓷器，也滑如丝绸，他没捉住。
南秋退后一步，“我需要一个解释，车站那天你为什么没来，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和我分手，我要听你亲口说。”
许池呆愣在原地，他低头，肩膀上的针孔明明已经消散多时，现在却开始隐隐作痛，一下一下的刺进他的心里。
“没为什么。”
南秋笑起来，然后慢慢退后，直至退到了远处，许池成了个不清晰，在他的身后，绿芽微张，一截木头上抽出了枝条。
一片生机，他的身上却是死寂。
—
南秋明显的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改变，她回来之前，一对青梅竹马，成了陌生人还不如的存在。
经过上次的事情，好像又多了什么不同，许池开始给她点饭，买衣服。无论文物转移到什么地方，许池总会给她点一堆吃的。
又比如上次，她无缘无故的收到了一堆衣服，都是春季上新的新服装，有些甚至还没发售。
尽管南秋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但他依旧热此不疲，但一谈到以前的事，他又唯恐避之，东西依旧照样的送。
南秋也开始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许池最近很少去夜店了，他找到了一款更漂亮的春季限定款，粉色的连衣裙，点缀花瓣，美轮美奂的好像春的仙子。
不过不去，不代表没人会上门找他，林姓的女人扭着腰肢朝他走来，伸手正想触碰他，被许池一闪身躲过。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许哥，你这是干嘛，我做错什么了，还是说，你的白月光回来了，就不要我们这些拌酒小菜了。”
许池皱着眉，“谁让你进来的？”
这是他的专属办公地，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放人进来的，秘书战战兢兢的推门进来，说这位小姐说自己是您的情人。
她点头，就想往旁边的沙发一坐，许池简直要被气笑了。被赶出去之前，她很不高兴的大声叫嚷，许池盯着她，突然笑起来。
“许忆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卖命？”
女人的目光显而易见的惊慌起来，“他什么都没给我，你不要乱说。”
“哦，”许池玩味的笑笑，“这么说的话，你认识许忆？”
“我不认识他，我都不知道许忆是谁，我不认识他。”
这次不用别人的送别，女人自己就走了。许池瘫倒在椅子上，觉得有些疲惫，酥酥痒痒的感觉又从骨子里钻出来，好像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许池死死的按住手臂，这感觉又从身体里钻，向着四肢蔓延，直到全身，他死死的咬着牙，往外跑去。
有人惊呼，然后那惊呼声渐渐不再。
南秋百无聊赖的扣着底下的椅子，文物修复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等待着下一次，然后继续回学校上课。
当然，今天是不用上课的。
对面的许忆坐着，慢条斯理的切开牛排，白桃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喝果汁，其他的什么也没碰。
南秋坐在他们的不远处，拿着一张报纸挡脸，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她还带了一副墨镜，看上去隐蔽性非常强。
白桃的杯底见空，许忆去拿她的杯子，想为她倒上一杯饮料，但白桃的反应显然很大，她皱着眉一下拍掉了他的手。
许忆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桃子，我只是想给你倒杯饮料。”
他的脸上浮现出受伤，为着白桃这样冷漠的态度，白桃看他，把面前的食物往那边移，“是吗，可我不需要。”
“桃子，别对我这么冷漠。”许忆抬头看她，眼里都是受伤，像是被白桃的举动伤透了心。
白桃嗤笑，慢条斯理的，接过许忆又一次推过来的餐具，然后抬头看他，“你觉得你配？”
“如果不是我，你配和我们搭上关系吗，你现在一副深情样子，装给谁看的，自己选的路，现在又反悔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桃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忆焦急的解释，即使被白桃冷嘲热讽了一通，他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低头摆弄手上的餐具，面色可怜。
“桃子，如果我说，如果，我后悔了，你会不会原谅我，那些伤害你的事，并非我的本意。”
白桃摇头，露了一个假笑给他，“不原谅。”
晚夜如水，南城的春天已经到来，今年的春天很暖和。
南秋走在路上，白桃在她的身边，说起刚才，白桃还是有些紧张，她拍拍胸牌，“我还没这么和人说过话。”
南秋朝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怼的好啊，许忆就是欠怼。”
九中那件事，在南秋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现在始作俑者许忆招骂了，没人觉得不开心，四舍五入的，算是替所有人报仇了。
回到家后，南秋的心情还是很好，她哼着歌，洗了澡换了衣服，趴到了床上，打算看看今日论文主题。
打开电脑，她戳进微信，却显示了微信一个新好友，南秋有些奇怪，这是一个英文名，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小熊。
南秋觉得有些奇怪，没点同意。母亲端了水果进她的房间，南秋抓了小番茄，酸酸甜甜，有吃有喝，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了。
吃到第三个小番茄，她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南秋抓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她想了想，摁了拒绝。
本以为号码不会再打来，但是过了几分钟，她的手机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这次，她摁了接听。
对面沉默一下，响起了广告语，南秋挂了电话嘟囔，“哎，又是广告推销。”
这次手机再没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