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尊重我的选择,骨血别天涯
可就在他打算彻底杀死流落云之时,突然察觉背在身后的少年气息变化,似有苏醒的征兆,男人顿时眉头一紧,盯着面前那几乎濒临死亡的蓝发青年。
在经过极其短暂的思考与抉择后,他那双黑瞳内的赤红火焰迅速熄灭,蓦然转身,迅速消失在了凹陷的边缘。
而在看到男人离去,流落云强忍住浑身剧痛,挣扎着跟他的手下发送了一个信标,旋即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少年的意识渐渐回拢,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移动,好像被谁背在身后,那熟悉的气息,宽阔的臂膀,厚重安稳的感觉,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给予他。
“老……老爸……”
“醒来了?”男人的声音充满了嘲弄。
“臭小子,没那个本事,还非要逞强,真以为练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就觉得自己很厉害?结果伤成这副狼狈的样子,还险些连命都丢了。”
洛飞白此刻,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四处漏风的破布袋,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将侧脸贴在男人的肩头,闭上眼喃喃着:“可我……还是赢了。”
“值得吗?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少年微微一笑:“老爸,你觉得南坡的大家都是毫不相干的人,但儿子却不这么认为。”
“抛开一切感情不谈,我们大家,其实都是背负着同一种命运的人。”
“生于斯,长于斯,一代又一代南坡人团结庇护着牧场的大家,都希望能够在天河真正拥有一片属于我们的家园。”
“不受歧视,不被刁难,我们可以自力更生地生活下去。”
“这是我们共同追求的愿望。”
“这就是,你在南坡这十年来,所领会到的东西吗?”男人行走的脚步愈发缓慢,他的声音变得略微沉重。
“是。”洛飞白睁开眼,认真地回答。
“我也是一名南坡人,有责任和义务,去履行这个使命,带给大家希望。”
“你知道你说得这些,想要真正实现……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消耗多少时间吗?”男人语气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你这一辈子,甚至都要搭在他们身上,到头来,他们又能给予你什么东西?”
“哪怕付出远远超过回报?你也无怨无悔?”
“洛飞白,你以为自己是谁?圣人吗?”
“父亲!”
少年蓦然低吼。
洛飞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推开男人的后背,踉跄落地,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微微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那抹逐渐升起的天光。
“你的儿子,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看着自己母亲惨死在他的面前,却只会低头嚎哭的废物!”
“我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自己会做什么,要做什么,拼了命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去追逐着什么!”
少年猛然回过头,深深凝望着父亲那双晦暗难明的黑色瞳孔,握拳用力敲了敲自己钝痛的胸口。
“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因为这里,流淌着和你同样的血!”
“父亲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你的儿子,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
“您有属于您的执念,我明白,也清楚,我不会再去埋怨您任何,但是!”
“也请您试着去尊重我的信念!”
“尊重……我的选择。”
男人久久不语。
荒凉的原野之上,父子二人静静伫立着,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彼此,谁的目光都没有偏移分毫。
“洛飞白。”
终于,男人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少年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那些被你选择去拯救的那些南坡人,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却选择背叛了你。”
“你会怎么做?”
洛飞白愣住了,他全然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
“你还能一如既往地坚定自己的信念,去带给他们希望吗?”
“我……可以……”
“他们出卖你,抛弃你,将你丢到永远也无法见到故乡风景的陌生之地,你也依旧可以去原谅他们吗?”
男人豁然抬眸,眼神疯狂,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
“……”
洛飞白垂下眼眸,他没有吭声。
见状,男人笑了,他咧嘴大笑,仰头大笑,浑浊的眼中蓦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
“臭小子,再让你老子,给你上最后一堂课!”
“那就是……永远都不要去为他人而活!”
“无论你未来走到哪里,成为了什么样的人,都给老子死死地记住这句话,刻在你的脑子里!”
“什么理想信念,什么追求抱负!”
“那通通都是狗屁!!”
“希望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给的!自己都不肯争气,谁他娘都救不了你!”
“滚吧!”
男人蓦然转身,背对少年,嘶声厉喝。
“从今天起,你没有父亲,老子也没有儿子。”
“滚去追求你的狗屁理想吧!”
“不准跟任何人说起关于老子的任何事,老子嫌丢人!”
“听懂了吗?”
“听懂就赶紧给老子滚!”
“别再让老子看到你!”
说罢,他不再等少年有任何反应,狠狠朝地上扔下了某样东西,旋即便朝着荒野的远处大步走去,猎猎斗篷在风中飞舞。
洛飞白怔怔望着。
男人再也没有回头。
就那样,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少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神情复杂,眼眸泛着些许哀伤,双手撑在地上,微微攥紧。
“老爸……”
“一路保重。”
这时,他看到了男人丢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有些腐朽的小木盒,仅有手掌大小。
洛飞白伸手将它拾起,迟疑地捧在掌心,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将它的卡扣打开。
掀起盒盖的一瞬间,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里面的事物,却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那是一块血红色的冰晶,却并不寒冷,相反,落在少年手中之时,还漾起寸寸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