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要换的何止是沙发
这一夜，航林并没有回来，路瑶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早上路瑶做了早饭，孩子吃过后上学去了。她看时间还来得及，打扫卫生，洗衣服，做了好多家务，整理了垃圾开门放在门口准备一会下楼时扔掉，哪知开门的瞬间，航林站在门口，正好他此时回来了。
看到路瑶，航林布满血丝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路瑶穿着睡衣，虽说严严实实，但是没有穿内衣，依然觉得尴尬不自在。
她转身去卧室准备换衣服，一把被航林拉住了：“我们谈谈吧。”
“我快到时间了，要去上班了，回头再说吧。”路瑶确实快迟到了。
航林不管不顾：“不行，迟到就迟到。那也要说完。”
路瑶心里又着急又有些害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说吧，谈什么？”
“我想回家，我知道错了，后悔了，你给我机会原谅我好不好。”航林服软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你自己先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后面我们再说。”路瑶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们快二十年了啊，二十年什么概念，我没对你好过吗？你真的舍得吗，忍心吗？”航林开始有些激动。
“可我陪伴你的时候你干嘛去了呢？我要安全感，你给不了我。”路瑶还没说完，被航林打断，他习惯这样强势。
“你要什么安全感，我给你，我保证以后不乱花钱，每天忙完了就回家好不好，去哪里都告诉你。”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路瑶能感到他的那种急切和真诚。
“不仅仅是这些，我问你，钱和人你能给我哪一个，给钱吗？你目前要规划好自己的问题，给不了。人呢？你还是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只是忙完了回来而已，当你忙的时候，我不可能让你回来帮我帮个桌子打扫卫生，也不可能告诉你孩子跟谁闹别扭哭了，更不会要求你我现在需要你，你要立刻马上出现，也不会逼着你给我买一件刚需的东西。因为，如果在一起，这些压力我都仍然不会给到你，我还是会选择一人承受，一人默默消化情绪。”
路瑶说着有些替自己难过，眼圈开始泛红，航林走过来坐在她身旁，沙发是房东留下的老式沙发，俩人坐的话会因为重量大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曾经，他们一起去宜家，想要换一个沙发，看到一个一千左右的小沙发，很喜欢，航林要买，可路瑶嫌太贵，当场阻止了他。
后来几次他们都讨论着换不换沙发的问题。
航林认为，一个沙发才一千块钱，根本不会影响什么，对于这个家的债务问题而言，省下一千也解决不了什么，倒是换了可以换个心情，平时回家看着也舒服。
可路瑶不这么想，她认为，这个家需要换的可不只是沙发，老旧的沙发让路瑶很少待在客厅，沙发固然需要换，连房东都开口，你要扔就随便扔好了。
那其他的呢，换了沙发，就会觉得茶几也是老旧脱漆的，衣帽架也关不紧门了，卫生间的门锁是坏的，门脱漆又被水渍浸过，裂了几条纹路，路瑶一撕就能扯下皮来，像揭开人腿上即将痊愈的伤疤一样，每当这时，路瑶会起鸡皮疙瘩，觉得在撕扯着一个年老的人一样残忍，她买了贴纸，给这门贴了一张小猫的门贴，搭配陈旧的门框，和一旁坏了的壁橱，多少有些违和。
说到壁橱，那个门轴断了，门便关不严了，路瑶催航林修理，航林一直没空，就那样拖到现在，像极了医院里即将去世的人耷拉着脑袋，无力抬起的头。
还有冰箱，需要除霜，卧室的两个写字桌，一个桌子抽屉变形了，孩子的写字抽屉沉重得需要拖，还是妹妹来的时候给桌子贴了一层膜，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又老又破。
可毕竟是贴的膜，有些边边角角贴不到，深色的膜，在三个抽屉连接处，裸露出木质的内里，每次路瑶看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企图化了浓妆遮挡自己岁月的痕迹，但又不擅长化妆，失了技巧，脸上的粉就不够均匀，口红涂得超出了唇的地盘，眼影和腮红的配色倒成了一种笑点，处处透露着遮掩的目的，欲盖弥彰。
卧室的门、卧室的衣橱都有问题，阳台的窗户路瑶打不开，雨天时阳台还会漏雨，和卫生间的角落一样，抬头就能看到斑驳的霉渍和脱落的墙皮……
这个家需要换的太多太多了，几乎走到哪里都是不妥，厨房、北阳台，甚至全屋的地砖，睡觉的床，是沉重的箱体床，定制的，比普通的床要高好多，与路瑶平时看书写字的桌子齐平，床底下不出意外应该是有很多小生物的，因为路瑶经常看到某个角落里结了蛛网，她清理后会再有，不知何时，她忍受得了与这一切的和平共处。
所以，需要换的是这个沙发吗？不是，而是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啊。或者说，是人。
是啊，路瑶突然觉得航林之于自己，就像这个家带给自己的感觉一样。
能用，但是忍受，需要勇气去无视那些原本难以接受的东西。
这个家，也有优点，因为隔壁住了一个精神不太好的大叔，听说因为提拔时受了刺激，一直病退在家，经常半夜大喊大叫，对门已经换了不下十拨租客了。
路瑶找到房东时，房东知道这事，提出路瑶住满三年后把房租从2600降到2300，这个地方其他差不多的房子要3000多了，路瑶觉得性价比高，而且是单位宿舍，有院长可以停车，有传达大叔夜里关大门，最主要上学上班都近。
所以她一直依赖这种优势不够显著的便利性和廉价的习惯。
和对航林一样，他正常在家时会做饭，会偶尔打扫卫生，会在一些小事上忍受路瑶的坏脾气，会在吵架时哄她，会送花和奶茶，还会给她买很贵的衣服。
可现在想来，这些是生活里的细枝末节，生活确实需要这些小事来感受爱。
但是，前提是在方向正确，道路平坦时才会锦上添花。更多的是带给路瑶源源不断的麻烦，像沙发下不知何时藏了一只袜子，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在地上发现一个虫子，航林的行为和这房子一样，确实想给路瑶遮风挡雨，奈何被蛀虫啃食过，会经常给路瑶的生活里放一只虫子或者蜘蛛，惊吓但也要不了命。
会在阴雨连绵的时候在阳台积水，似乎天不好带来的麻烦并不只是天气，还有航林自己，路瑶经受生活的风暴就一并接受着航林给的大雨。
航林抱紧了路瑶，向他咬了过去，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