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送行(二)
任真对王猛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一把刀而已,而且还是他自己铸造的,又不是什么神仙老爷手里的法宝仙兵,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没等任真递过去,王猛一把将他背后的长刀夺了过去,一看竟是把木鞘,顿时一脸嫌弃。
不过他很快就把目光放在刀刃上,轻轻推动刀柄,刀身随之出鞘两分,黑色刀身闪烁出一点莹莹亮光,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王猛握紧刀柄注入一丝罡气,只是一瞬间,那一丝罡气便游遍长刀周身,没有一丝迟滞!
王猛嘴角抽搐,看了一眼任真,又看了看长刀,最后眼睛一闭叹了口气将长刀扔还给任真。
没天理啊!第一次开炉就铸出了法刀,虽然只是中等法刀,那也是绝大部分武者梦寐以求的佩刀。
王猛刚才甚至想把这把刀从任真手里买下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并不是说这种品级的法刀王家没有,有,而且更好的也有好几把,只不过都在几位长辈手里。
“收回方寸物,不要背在身后。”
任真眉毛一抬,马上抓住重点,险些压不住喜色,立刻以心声问道:“前辈,这把刀还不错?”
王猛咬着牙,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心中感叹一句,你们这一脉的武者最不缺的就是神兵利器。
“何止不错,千金难买才对。”王猛没好气的说道,很快又神色认真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靠锻造兵刃敛财?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一来你没有那么多的仙材神料,再说在你步入武道五境之前,这只会给你带来灾祸,没听过怀璧其罪?”
任真讪讪一笑,真是一点都瞒不过王猛,这哪是猛虎,分明是老狐狸才对。只是除了锻造兵刃任真实在想不出另外的法子能赚到山上神仙钱了。
“山上练气士将被灵气浸染的器物分为灵器、法器、法宝、仙兵四个品级,每个品级又分为上中下三等,用来衡量这些器物的价值或者威力,而对武者而言,最合武道之理的只有兵与甲,你这把刀就是法宝品级的法刀,等你到了四境就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天尘九州,能炼制法宝的仙家山门有很多,但能锻造出法宝品级的兵刃者寥寥无几,所以论珍稀程度,一把法刀能抵得上几件法宝。
任真愣愣点头,不禁又问道:“这兵我知道是指兵刃,那甲……又是什么?”
王猛随手一指前边一座气势恢宏的楼阁,只见门头牌匾上书写着“甲天下”三个金色大字。
“这么大的口气?”任真有些惊讶。
“不算夸大,这家商铺的背后正主正是西平州林氏,天尘九州数得着的土财主之一,他家织造的武甲品质确实冠绝九州。”
“喏。”王猛又扯开自己白衣胸前领口一角,露出里面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圆盘,如同一枚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任真几人都看过去,有点懵。这是武者宝甲?分明是项链才对,宝甲不应该是沙场武将穿戴在身的盔甲一样吗?
“法宝品级以下的武甲才需要整副披挂,我这副惊涛甲属于下等法宝品级,只需注入武者真气,宝甲就能自行抵御攻击,无需穿戴者分神。”
王陆飞忽然凑到任真耳边低语道:“真哥,等我在王家混熟了,我看能不能从那边弄一副给你送过去。”
任真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可千万别干这种蠢事,连他王家最出彩的猛虎也不过就一件下等法宝武甲,哪里还能有多余的让你顺走。
“前辈,总听你说我这一脉我这一脉,我这一脉到底是谁一脉?道统老祖是什么来头?”任真以心声问道。
王猛挠了挠脸有些犹豫,不知道能不能说啊。后又一想,连你爹都没告诉你哪轮得到我多嘴,便只好摇摇头。
“有机会问你爹去吧,总之你家老祖是这份的!”王猛挑起大拇指十分赞叹,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惹来的麻烦也是顶天大,在局势明朗之前你可千万别被人知道了你的跟脚,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任真嘴角一抽,心中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咋个隐瞒?
不过任真还是从王猛那弄清楚了一点,就是自己三年打铁生涯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如果条件允许,这门技艺足以让他日进斗金。
眼看时辰不早,王猛带着王陆飞准备登上鲲舟。
巨大的鲲舟悬浮在云海之上,一张巨大的木制阶梯连接着山崖渡口与鲲舟甲板,已经有不少修士陆续登舟。
鲲舟之上居然是三层的阁楼样式,绵延数百米,像是一座放大几百倍的雕漆画舫,有种独特美感。而在任真眼里,更像是一艘古风游轮。
就在这时,从任真等人的不远处,有一行人正有说有笑走出一家名叫“眉月斋”的店铺。
这一行人十分惹人注目,其中三男四女,男的个个英俊脱俗,女的皆是天骄国色,身姿婀娜,就连为首的中年女修也是气质不俗,岁月无染。
顿时整个宝山郡渡口都引起了轰动,无论是山顶集镇还是那艘鲲舟之上的修士,皆是目光投向这行人。
有人吹起口哨想引起仙子们注意,更有人直接污言秽语大声调笑。
“哎呀,这些小娘皮也贼水灵了些,准是一掐一兜水啊!”
“这要是能摸一把,给个金丹都不换。”
“可不是嘛,那妇人也不错,定是床上功夫了得,就是不知道花多少钱能搞得定啊。”
那一行俊男靓女倒是没什么反应,任由刺耳言语不断传来,这一路历练,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不过那位中年女修今天却是异常火大,不想忍受,只因为刚才从自家店铺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只见她单手掐诀向天一指,一道白雷晴空炸响,轰鸣之声震得整座渡口都为之一颤。
而后一道心声传遍山上每个人的脑海中:“谁胆敢再说半个脏字,我冯霜定将他劈成齑粉!”
顿时,山顶之上寂静一片,没人再敢出口言语半句,特别是刚才那些口无遮拦的江湖莽夫,已经冷汗直流,身体颤抖,生怕下一秒就被一道白雷活活劈死。
那可是雷法!天下万法,雷法为尊。而且冯霜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莫非是清灵宗的那位金丹掌律?传闻这位美妇人有个特殊嗜好,山下行走之时喜欢专杀那些有负美人恩的负心汉,而且那些男人死法非常一致,都是断了子孙根活活疼死。
“好厉害的老……”
没等王陆飞的那句“老婆娘”说完,王猛急忙伸出一手捂住这个二货的臭嘴,心说你真以为到了涿州姓王的就有两条命了?不提北边还有座太学宫,南边版图最大的大靖,另外几座仙家宗门同样不是好相与的,这个清灵宗就是其中之一。
一州之地实在是太过浩瀚,即使是号称扶持着一州半数山下王朝的王家,真实能掌控的势力范围也不过一州的十分之一。
“都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这个清灵宗的婆娘咱惹不起。”王猛以心声告诫身边的三个年轻人。
王陆飞虽然耿直但还是知道轻重,没有再议论那名美妇人的雷霆威势,反而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调侃起王猛:“白脸前辈,连咱姓王的都不行?”
其实这话是王陆飞故意刺王猛的,话里的意思是你不一直鼻孔朝天吗,怎么涿州还有你也要忌惮的人?
王猛怎会不知王陆飞那点小伎俩,还没开口解释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还是用的心声说道:“清灵宗我倒是不怵,就是这个冯霜不好惹,只要是被她盯上的男人,名声一定臭大街,说起来这件事还得算在你爹头上。”
王陆飞和张青一一脸怪异的回头看向任真,而任真自己本来就是懵逼的状态,几人面面相觑然对着他发出嘿嘿怪笑声,任真心说怎么吃瓜吃到我头上来了。
张青一是不知道任真他爹是谁,不过不妨碍他对八卦的求知欲。王陆飞自然知道任真的老爹,那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糙汉子,没想到还与山上仙子有故事。
几双眼睛又回过头盯着王猛,特别是王陆飞那小子,一脸殷切的表情,期待着故事的下文。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没想到王猛只是就此揭过,不再多说,这倒是让任真几个大失所望。
不过男女之间那点事也不难猜,稍微发散思维想一下,再加上这个冯霜喜欢追杀负心汉的嗜好,估计也是被情所伤留下的后遗症。
任真想起老任留给他的那封信,里面有说是去找他没见过面的便宜老妈,这么说来老任还是个喜新厌旧的老色胚?
“陈禾儿的师傅不会就是她吧!”
任真猛地想起陈禾儿这个小美人来,她不就是清灵宗弟子。
立马抬眼仔细观察不远处那仙气十足的一行人,只不过一眼,任真就看见那个正冲着他眨巴着大眼睛的小美人,正是陈禾儿。
只见陈禾儿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又很快绷住脸看了看几步外的冯霜,生怕被自己师傅察觉到。
任真抬起手挥了挥,没敢打招呼,又用手比了个六的手势放在耳边,这在上辈子就是有事打电话的意思,搁这就是有事呼海螺。
陈禾儿略施粉黛的嘴巴慢慢张合表情夸张却没发出声音,不过任真还是猜出她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很快,那一行靓丽如美景的清灵宗众人已经先行登上鲲舟,走入天字号房间。
“你小子惨了,勾搭谁不好,敢去勾搭那个小妮子。”王猛也一直等到那群人消失才对任真说出这句话。
任真知道王猛的意思,很明显自己老爹在冯霜眼里就是个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负心汉,如今自己这个当义子的又去祸害她弟子,想想都觉得肯定会被雷劈。
“这事啊,还不止你爹和冯霜那一层关系,清灵宗的弟子选道侣一事有大玄机,以后你就知道了。”
王猛冷不丁的一句,倒让任真很是费解,不过见王猛不愿多说也只好作罢,而且自己和陈禾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想那么远干嘛。
终于,鲲舟之上响起了最后一遍钟鸣声,这是准备启航的前奏。
王陆飞依依不舍的紧紧拥抱了任真后跟随王猛登上鲲舟,靠着护栏向任真挥手告别,任真也微笑着挥手回应。
鲲舟缓缓离开渡口,朝着远方白云深处游移,速度渐渐加快。
就在王猛和王陆飞的身影即将消失不见时,任真脑海里又传来王猛的声音。
“任真,年轻人心思不要太重,你还不配替别人活着!你爹从没指望你能达到怎样的高度,王陆飞亦然,你也没必要可笑的认为自己任重道远,你只是你而已!逼迫自己心无旁骛,逼迫自己追求快速武道登顶,逼迫自己凉薄冷血,扪心自问,你还能撑多久?十年,还是百年?年轻人,这样的心境还谈什么武道,谈什么庇护他人?干脆早点变卖了家当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算了。”
“不妨放开胸襟凭借本心,去走走看看,看看这方真实的世界,吃那美食,品那美酒,赏那美景,抱那美人!当你走过九州十方万里山河之后,到那时再来谈你此时心中所想,如何?”
宛如一阵清风拂过任真一潭死水般的心湖,荡起的涟漪像是微微振翅的蝴蝶,起起伏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汹涌。
又好似一截枯木,此刻终于向阳而生,一株新芽悄悄冒出头来,贪婪的沐浴着阳光,想要尽快变得茁壮挺拔一些。
任真站直了身子,朝着天边越来越小的鲲舟重重抱拳,嘴里小声呢喃:“多谢王猛前辈为晚辈心境护道之恩!”
此刻的任真,心境豁然开朗,真的犹如换了个人一般,眉头的阴翳已经散去,不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而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悄悄浮现在脸上。
“管他是现实还是梦境,想就会错,做才是答案,在行中知,在知中行,尽我所能,致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