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我一心为你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扔我东西的说辞！”可能感觉自己感性了，差点忘记自己找花倾颜的目的，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花倾颜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缓了语调，但语气冰冷，“呵呵……我说的话是没营养的说辞？”
花倾颜反驳，他就满眼“你不是吗？”的眼神，未见惭愧。
“回归刚才的话题，你要是愿对我负责，又怎会新婚之夜置之不理，弃我不顾？结论显而易见。殿下，我一心为你，你着实该高兴的。”
某人敷衍：“我高兴。”后面加两个字：才怪。
“听闻，你本也是一个美好聪慧的少年，只因身体原因弃了功课，不涉政，不上朝堂，不领官职。可我觉得，你的潜力很大，不应就此荒废。”
越临风静静地听，她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悦耳动听，说到了他心坎里，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
花倾颜适时停顿一下，目光灼灼的看他，“你的病固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么我想，我们能否在努力一次，尝试着解决它，而不是就此放弃。”
“你身为天家之子，既已来到这世界，当有浩渺心怀，兼济天下，拼了命去同命运抗衡，与天斗！你努力了，确实无望再放弃，才不会有遗憾。”
“活着，你可有什么想做而没做的事吗？”
他唇边嚅嗫了一下，似在思考，“我……”
“你想一想，你可以更精彩的活着。我在此处，也许还能陪你度过这些坎，你可放心，我不会害你，我会尽我之力帮你。但同时，不得不采取措施约束你，如果你能乖一些，那我自然会过得好。”
说到此处，越临风刚放松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心想，这娘们说就说，明明挺让人感动的，可越到后来反而是诠释了为什么严格管他，敢情先前说的都是铺垫，本来以为她是贴心，好意，可说来说去还要管他！
花倾颜留意了他忽明忽暗的脸，仍继续道：“若你的病好了，我们发现自己的心里仍做不到和对方在一起，找个时机和离就是了。所以，你能明白吗？”
越临风斜睨着她，心底嘀咕：哟，这是担心他的病情，怕他挂了？
想不到她嘴皮子挺溜，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一下子话说得太多了，情绪有些起伏，这可能是她活这么久，唯一一次说过的最多的话。
越临风将五味杂陈的心绪理了理，直说：“我明白。你无非就是想过的好些，让我别死。关于我的身体，我的病，你想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是吧？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便拼命的找机会啊！看见你堕落的样子，我就恨不得揍你几拳，让你明白什么叫活着痛苦与快乐并存！生命可贵，远不到该放弃的时候，你还年轻，有更多的可能。越临风，你可知？”
听着她说的抑扬顿挫，一字一句，他在思考，这回是认真的思考。
并且此刻开始，他看花倾颜的眼光多了一点尊敬。
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去和天命抗争，从绝望中找到希望，不知是她天真，还是他活累了。
没人提醒的时候，觉得就这样下去挺好的，可真的有人提醒他，说为了他好，也要为了她负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好。
是该做点什么，又无从下手，一想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深陷泥潭中，四周混沌，只想疯狂的找寻心中那一线救赎的天光。
她言辞犀利，句句在理，就像突然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木门，他关在门里。门一开，漫天尘埃飘扬，如梦如幻。
为首一女子衣带当风，带着刺眼的光束，踏入已然麻木的一亩三分之地，伴随凉意与温暖，交织缭绕入他的心里，让他不由得直视起来，审视当前的自己。
当她问“你可知？”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想笑，可惜太难过笑不出来。
谁会不知生命可贵，要抱有希望？
可那个希望在何处，天底下有谁能治好他的病？
神医或许是存在的，可他找了好多年都没着落，一边要面对父皇和皇兄的忌惮，他早早看透了权利的追逐，也没那个身体和精力去追逐，便不争不抢，安然自我。
至此不问政事，只吃喝玩乐消遣时间，既然他的时间不多了，不如好好享乐。
可如今他发现他颓废过来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快乐，日复一日的流连市井，眼界会越来越窄。
今日花倾颜直白的一番言语，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写过策论，没练过书法，没跟大哥一起画过画了。
他的生活，是差了点什么。
差点儿……盎然生机，和明日的希冀。
这些隐晦难言的东西，连刚嫁进来的花倾颜都看出来了，他自己何尝不知？
真到她说出来，他才得以打开尘封。
以之前花倾颜对他很热情，他认为花倾颜应该是太喜欢他了，才会为他打算。
对，一定是这样，她一直单恋我呀？！
以前就热切得紧，总爱写小纸条，带他回忆过去。
他略看进去了一点，由心发问：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可怜吗？
花倾颜说，她缠着父亲一起去上朝，然后她钻狗洞偷跑过去陪他玩，其他兄弟姐妹都不愿理他，说他是弱鸡，病猫，风一吹就倒，倒了皇帝还会怪罪，索性不与他往来。
不过这些他都不记得。
如今境遇好像也没好多少，眼前的人还是花倾颜，说起这些话来，让他又一瞬间的错觉，他们真的会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很久很久。
许久，这自作多情的少年讷讷地说：“你为何同我说这些？我们交情浅，你也不必为我付出什么。就算我有幸没死，你要和离，也无须对我这么用心的，不是么？”
花倾颜不知道越临风想远了，想歪了，这不是她要表达的主题。
“你说的是，我的确不想当个操心的老妈子。所以今日我同你掰扯明白，日后你选择怎么过，是你的事情。”
“只要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我能做的我都会帮你，若是你继续浑噩下去，那你可能要带病上朝，做你该做的，去迈出那第一步了。这是昔妃娘娘的意思，是她对我的嘱托，也是对你的期望。”
嗯？
越临风听出了点东西，母妃又发话了？
什么期望？
仿佛是要让他参政的意味……
“所以，你要往好的方向发展，我才能安心过我的好日子，但你要继续让我糟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倾颜好话赖话说尽，觉得劝说一个人真的很累，历史上游说各国名士的那些儒学大家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长着一张嘴，那些人可太能说了，她自叹不如，今天这些话说完，她歇菜了。
越临风不明白他母后为何突然想要他参政，还让花倾颜监督，莫非母后也是和花倾颜一样的想法，不希望他继续藏拙，要他养好身体，展露锋芒吗？
久违的一种感觉从内心萌芽冒头，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隐隐地触动。他也开始意识到，朝堂多诡，一直庇护他们的母族可能会失去荣耀，朝中局势一旦有变，觊觎帝位的多方势必清除异己。而言家，没有兵权，终将护不住羽翼下的幼苗。
稍微深想便能知晓，母后是在敲打他，多年来他一直被庇护，如今情势不好，他该承担自己的责任，是时候回馈一下了。
此刻的他叛逆和幼稚皆不复存在，进而神情冷峻，眼神凝练。
见此，花倾颜便知，这番言论进入了他的心中。
随即听他扇子敲在了手心，简洁明了的说道：“好。”
“那我就当你达成友好相处协议了。”花倾颜费了那么多口舌说动了他，直觉不容易。
怕他又浑球，便将未来计划订了下来，“你的病是首要的，我会继续替你寻找神医，一边着手于给你领个官职，双管齐下。”
有了官职，有事儿干，他才不会流连市井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越临风也答应了，不过他说：“我没什么能耐，你可得提点一下我母后，让她吹枕边风的时候，别给我拿高压高难度的官啊，我当不起。”
花倾颜“噗嗤”一声笑了，“行，殿下莫担心，娘娘心里有数的。”
其实她说这么多，教化一个纨绔子弟谈何容易，除非从底子上来说他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一个人品行端正，善良仁慈，富有责任心，那人才能改变，才能上进。
做事要花精力，是很累的，玩乐却不累，只是日夜反复，空虚无聊，他答应踏实做事，不放弃自己，就是开了个好头。
哪怕她做再多，也是贴合了原来的花倾颜的想法罢了。
花倾颜认为，他们友好相处的倾心会谈，让双方对彼此改观，思想一下子转变，应该也不是太突兀。
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还有很多病人熬不过去就自杀或者放弃治疗的，越临风心态已经算豁达的了。
其实，这个少年也不是那么的可恶，今天说的话，无非想给他一点力量，哪怕最后不成，也要快乐的度过余下的日子，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对了，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心里会想要帮助越临风的意愿这么强烈？
只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怕他早死或者浑噩一生浪费了好苗子，还是为昔妃对她的安排和成全而作出回报呢？
这个暂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夜深了，困了。
洗过澡后，越临风自觉睡小榻，花倾颜睡床，什么都说好了，他们便相安无事不再闹腾，一觉到天亮。
接下来的日子，花倾颜派人四处打听江湖神医，又着人给昔妃带了信，说起留意官职的事情，但也没那么快安排，得等合适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