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我一会就跑
皇帝五十来岁的样子,颇具威严,越临风一直不敢看他。
昔妃容光焕发,穿着一件大金色的拖尾长袍,见到越临风的小动作,她咳了两下,想提醒儿子无需如此猴急,有失体统。
越临风牵着红绸的手跟花倾颜往近拉了拉,咬着牙小小声道:“你是不是花倾颜?”
花倾颜被堵住了嘴,没法回答,她抬起脚,给了他一脚。
越临风差点嚎了一声就要跳起来。
心想,这么凶狠,一定是花倾颜没错!
我得跑。
我一会儿就跑!
堂前礼官唱喝:“一拜天地,恭祝新人福运绵长!”
踩了一脚人的新娘子,低眉顺眼微蹲,仪态端庄恭谨,盖头在珠冠上滑了,悄然往后挪了一分,而冠下侧颜遮得却紧,一拜,却扇礼也没落下。
花倾颜不停地在心里吐槽,古人结婚繁复得很,一圈下来累到虚脱,还要强装轻松美妙。
一个莫名的想法随之而来:这婚,打死不想结第二次!
人的心底是很魔幻的,她在无形之中默认了与豫王婚嫁,则待其去世后可二嫁,此为一般女子的选择。
但她脑子清醒,又有现代思想加持,单身也可以活得很好,不屑依附于任何人。如真有那样一日,那么,她也一定会跳出这个圈,断不会再入火坑。
两位新人在众人的目光下,都仿佛被人按着头一般,极不情愿,内心跟外在互为对抗。
最后外在赢了。
两人都不着痕迹地拜了下去,看着颇为虔诚,众人喜笑颜开。
拜完天地后,豫王跟宾客们喝了几杯酒,主要是应付他的皇兄和太子等人,进房间之前,越临风跟萧常说他去净手。
萧常料想豫王连新娘子都迎进府了,或许是不会跑的。
结果,某人净手,一净,就没回来。
大意了。
萧常徒手捶断了一颗碗底粗的紫荆花树,连忙召集了手下,提着灯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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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天色渐暗,一个身影从茅厕那边的围墙翻了出去,墙根底下有处茂密的草丛,早就藏了一个包袱,他提起哐哐响的包袱,明显有点重。
他对着墙内“切”了一声:“想让我入洞房,想得美!”
那人黛眉如远山,一双星眸明亮,唇锋如薄珠,脸庞润泽白皙,像晨露点缀和朝霞笼罩间,那一朵半开未开的栀子花。
不过,当此人一开口说话——
打扰了,给栀子花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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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府的新房之内,很是安静。
凤烛明亮,火烛燃烧发出轻轻的“啪啦”声。
新娘子被送进来后就捆绑了双手双脚,干坐在床上。
一身大红的人儿,坐在大床边小小只,一会儿挣扎一下,一会儿又挣扎一下,直到身心疲俱,才彻底不动了。
这是丞相吩咐的,跟着来的陪嫁丫鬟除了红鸾外还有一位,叫做天香,有点武艺,负责看守花倾颜,再合适不过。
她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困极了,头耷拉着,实在撑不住了,哐一下就侧躺在床上。
这一躺,给吓醒了。
肚子又在咕噜噜的抗议,一天都没吃东西,她真的饿扁了。
“呜呜呜……”
她冲着红鸾拼命眨眼睛,想让人给她解开堵嘴的布。
红鸾看不下去了,跟天香哀求了一下,才将花倾颜嘴上的布拿掉。
花倾颜嘴巴得到了自由,赶紧活动了一下嘴,堵了那么久,嘴都麻了。
这些狠心的人,受罪的事都是让她来!
“小姐,饿了吧,快吃点点心吧!”红鸾拿来一盘绿豆糕还有一杯水,给她喂吃的。
花倾颜流下感动的泪水:“还是你对我最好!”
天香迟疑的欲言又止,本想说不合规矩,还不可以吃东西,但是一想到小姐确实饿了一天了,看了看外面,天都黑了豫王还没来,也就没说出那句阻止的话。
花倾颜大口大口的吃,肚子已经咕咕叫半天了,也不在乎什么小姐形象。
吃饱喝足了,看了看天色,她才问:“豫王怎么还没有过来?”
都这个点了,不应该呀,来宾应该都送走了。
天地都拜了,虽然她并不想真的和豫王同房,但新婚当天,进来掀个盖头意思一下也是必要的,不然说出去她多没面子,不知又要招多少人笑了。
红鸾也觉得奇怪,便说:“小姐别急,我出去问问。”
片刻后,红鸾回来了,脸都气红了,一进来就咋咋呼呼的道:“小姐!我听府里的侍卫说,豫王跑了!”
倒也在意料之中,不过许久不见人来报,看来她在这没什么地位。
花倾颜非常平静的“哦”了一声,她的手脚天香已经给她解开了,坐着又累,此刻在屋里做体操,活动身体。
红鸾不解,小姐怎么这么淡定,一点都不生气?小姐不气,她气。
于是打抱不平的道:“豫王这个人也太没责任心了,将自己的王妃晾在一边自己跑了,真差劲。”
“嘘,小声点儿!”天香提醒道:“我们这是在豫王府,小姐跟豫王成婚了,他就是我们姑爷,说主子坏话你不想活啦!”
“我才没有那样的主子。”红鸾气性大,都是花倾颜给她惯的。
听着她们二人争论不休,花倾颜不紧不慢的道:“你们去打点水来吧,我要洗澡。”
两位小侍女得了吩咐下去,耳根终于清净了。
外院的脚步声来来去去,王府管家特地来同花倾颜说不必担心,禁卫军已经在找王爷了,相信不久就能找到。
花倾颜当然不担心,他又不会真的丢了。
她不理外院之事,洗完澡倒头就睡,她或许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但也没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找豫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会回来的。
睡到第二天,按例是要去宫中给昔妃请安敬茶的,不过豫王都没回来,自然就作罢了。
昔妃接到萧常的消息,听说了豫王新婚之夜出逃,便亲自出宫到豫王府走一趟。
马车稳稳停在了豫王府门前,门口守卫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娘娘出马,王爷可能要倒霉了。
昔妃将花倾颜叫到后园中单独谈话,二人并排走在长廊上,花倾颜扶着昔妃,一直没开口说话。
花倾颜猜到昔妃是为豫王逃跑一事来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开那个口。
良久,昔妃才说第一句话:“倾颜,丞相让你嫁过来,你心中会不会觉得不高兴啊?”
花倾颜“啊?”的一声,不知道昔妃为何如此发问。
只愣了一下,她随即就道:“哪里,能嫁豫王殿下,是妾身的福分。”
言下之意谦虚得很,表示自己貌丑无盐,你们不嫌弃就好,我不敢有意见。
心里却道:古人好烦,上尊下卑的礼仪也很烦,要是和现代一样平等的话该有多好。不用这样拘着,生怕说错话。
昔妃见花倾颜装傻,应该是听出她问的意思的,却不直面回答。
于是笑了笑,便开始逐步拆穿,“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虽说你和妹妹是双生,但你实则比她先出生,时辰稍早,年纪也算稍大些,你是相府的大小姐。对吧?”
昔妃说的这样清楚,定是打听过的,花倾颜也不再掩饰,只好惶恐的跪下,承认了。
“请昔妃娘娘恕罪!父亲不是有意要让我替妹妹嫁给豫王的,只因我倾心豫王,而妹妹也心有所属,所以……”
说这出,其实她多少有点绿茶了,实认了昔妃的话,就是她父亲故意让她嫁的,还有妹妹不愿意嫁给病猫。
实则花倾颜本人更不愿意,她是被逼的。
这点昔妃知道,她开口第一句就问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你不必惊慌,这事,你父亲同我打过招呼了。”昔妃笑容不减,亲切地扶她起来。
花倾颜单纯的小眼神疑惑的望着昔妃。
花厉亭那个老顽固跟昔妃打过招呼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昔妃似乎看出她的不解,又道:“我料你是不知道的。是你出嫁的前一天,你父亲来和我说的。他思虑再三,来和我商量,我也将我的想法与他说了。”
这层关系就很微妙,丞相将女儿嫁给豫王,意味着和豫王一派,而昔妃本俩的势力,亦不容小觑。
如此一来,也意味着一向中立的言家,在朝堂之上就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花倾颜对朝堂政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好事还是坏事。
最开始的赐婚,是昔妃提出的,皇帝同意了。
但这也不代表皇帝真的放心言家。
所以,后续朝堂之上,势力错综复杂,可能不会太平了。
花倾颜不过桃李年华,政事不通,想不到太远,她只知眼前。
遂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跟昔妃聊下去,“可是,我们都瞒着陛下,这是欺君之罪……”花倾颜略带惶恐道。
昔妃小小地叹了口气,“倾颜,其实,我本属意的就是你。”
“哈??”花倾颜彻底呆了。
圣旨上说的不是她妹妹吗,怎么又成了她?
昔妃敛了神情,似乎在回忆往事,一边娓娓道来:“你小时候,总是往皇宫里跑,我知道一直陪伴风儿的是你,他的心里也是有你的。”
“只不过后来,我命江御医给他治病,用了一味特殊的药,才令他将过往都忘记了。故此,如今的他对你才会这样躲闪,甚至可能对你表现出厌烦。”
“还好啊,最后嫁的人是你。”昔妃捂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临终托孤。
“哦,原来是这样。”花倾颜明了,点了点头。
照着昔妃的说法,正儿八经的王妃名额不存在替嫁了。
怪不得原主之前送了这么多信,豫王都无动于衷,原来豫王是忘记了与她的过往。
“所以,陛下要给风儿赐婚的时候,我提议的是相府小姐,他在圣旨故意写二小姐,当然也是考虑到你在京都的名声……
如果直接写你,以风儿的性子,他一定会来闹,拒不接旨,还要想尽办法取消这个婚约的。我不让他进宫,陛下不让退婚,他就没辙。”
昔妃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想了个迂回的法子,也是大费周章了。
花倾颜面上感动不已,“昔妃娘娘费心了。”
那这么说,也就不存在欺君了?
几个鸡贼的长辈都知道实情,就骗她一个?
哦不,还有越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