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今天要出嫁
王府大门开了,两名侍卫提着一个长发披散的瘦小“家丁”,一二三,甩。
“噗”声,人就被丢到了豫王府大门口,好一个“五体投地”。
尘埃消去,她动了动身子,随后跳起来,叉腰指着王府那铜钉朱漆大门骂:“越临风你就是个小垃圾!”
门又开了,一侍卫面无表情将她的小帽丢了出来。
门又关上了,没人理会她。
这梁子结大了!
她整个人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一时没压抑住激愤,忘了自己还在逃跑,不宜声张。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捡起地上的小帽戴上,迎面就碰上相府家丁来寻。
她下意识抬手遮脸。
风声紧,扯呼!
以身形和衣服为判断依据,根据风筝下落的方位,追风筝而来的那几位家丁已经认出她来,赶紧招呼人追上去,“大小姐别跑,等等我们!”
不喊还好,一喊,大小姐闻声跑得更快了。
她慌不择路,跑到一条巷子里,而家丁路熟,巷子四通八达,连坊隔市,她拐进第二条巷子没跑出几步,就被自家家丁围堵了。
家丁们早得了老爷命令,不论想什么办法,都必须将小姐带回。
“大小姐,得罪了!”
家丁们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几人一同按住,套麻袋的套麻袋,工序纯熟的将她打包扛回了相府。
花厉亭知晓花倾颜欲逃,气得胡子都翘了。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捏茶盏,惹着没发脾气,严肃地问:“为何遮着脸?”
她说:“我脸上有东西……”
“手给我放下!”
花厉亭强行掰开她的手,看了一眼她脸上那俩字,差点给气昏过去,“这是怎么弄的?!”
顶着“小王八”三个字的花倾颜,一脸无辜的看着花厉亭,回答:“越临风写的。”
“你死性不改,又去招惹豫王?”花厉亭严厉申斥。
“没有。”花倾颜反驳道:“这回真不是我招惹的他!”
不是才怪,他才不信。
花厉亭下了严令,“大婚之前,再不准出府半步。”
“别呀,别关我!”花倾颜被带了下去。
花厉亭不理会她的叫喊,对管家吩咐道:“大福,叫两个身手矫健的守在小姐房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门。”
敦厚管家大福颔首:“是。”
花倾颜是被家丁押送回的房,感叹在自家竟和在豫王府一个待遇。
夜来漫长,光听虫鸣声响,百无聊赖。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抱着一个枕头自言自语:“逃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呢,电视剧里演的不都挺容易的吗,我连出京的门都摸清楚了,怎么紧要关头就失败了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想,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直接乔装了往永祯门去不就行了,偏要整这个木风筝,以为能跑更快更远,失策呀失策!”
反思了一遍计划,她觉得自己脑子被浆糊了。
心中郁闷,晚上的时候,花倾颜吃了小半碗饭,宵夜吃了碗粥就睡了,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清晨。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人还不少。
大早上谁敢在相府吵嚷?扰人清梦,真是不想活了。
太吵无法继续入睡,花倾颜躺着愣了半晌,突然猛地睁开眼——
默默数了数日子,今天是正月二十三,是个吉日。
成亲的日子!
花倾颜一脚踢开被子,豁然坐起,头发散乱,瞬时惶然无措。
府里一切操作针对的对象都是花倾颜,而花倾漫闭门不出,好像压根没有这个人一样,连喜娘都默认了直接来到花倾颜房中。
在花倾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干嘛的时候,门口就进来了一堆人。
侍女和媒人等人从床上拉她起来,笑容灿烂给她贺喜,讨个礼钱,花倾颜被她们赶鸭子上架,然后她的衣服就被扯开了……
面对这样急切的情形,花倾颜不咸不淡的扯开嘴角,回了一句:“谢谢。”
红鸾得了夫人吩咐,一早就端着托盘等候人来,给她们发礼钱,面上亦是无半点喜色。
作为小姐的死忠粉,小姐不开心,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而媒人前来接亲,人能接上就没她什么事儿了,管她新娘子开不开心,贵人们的事轮不上她操心,她只需负责好好走完流程,拿到钱了那才是万事大吉。
给普通人家作媒,酬谢礼大多是猪头之类的实物,而像刘媒婆这样的,多在达官显贵之家游走,没她牵不上的线,搭不上的桥,混得风生水起,固然酬金不少。
反正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往那一站,看着七手八脚忙乱的侍女们,手脚快了就夸,慢了就催,她也一贯尽职尽责。
华悠然开心的给花倾颜梳头,伴随着媒人的吉祥话一下一下的梳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华悠然听着一声声的吉祝飘然入心,嘴角始终攒着不迭的笑意,终于把棘手的女儿嫁出去了,嫁的是她日夜挂念的郎君,自以为做爹娘的也没算亏待了她。
媒人的声音响亮,调子起伏琳琅,花倾颜却是在心里埋怨着:说的比唱的好听,富贵是富贵,但无病无忧可不适用于这场婚姻。
这媒人也不知是没提早做功课,还是衷心盼望豫王病体康复,这几句唱喝之词到了花倾颜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眼前似乎就亮起了一盏小明灯。
对了,那个病猫还有多少天好活?
从进门开始,她得数着点儿。
花倾颜极不情愿的被侍女们繁繁复复牢牢靠靠的穿戴了吉服和凤冠,递给她一把牡丹金绣的团扇,出门之前还被她娘塞了一团布堵住了嘴。
鸭子已经上了烤架,一切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她透过那晃眼的头帘,眼光暗怒的看着所有人,跟只吃人之前蓄力待发的小豹子一样。
不动声色,神冷则稳。
最后盖头一盖上,就妥当了。
本来有头帘的珠冠不必再用盖头,但是因为花倾颜的状况特殊,故而代表相府这方立场的,毅然决然的给加了盖头。
这时,外院的人来传,花轿到了。
华悠然送嫁,扶她出门,附在她耳边劝她,“送的嫁妆里,有娘给你准备的狼牙棒和流星锤,要是豫王不听话,你自己看着办。”
花倾颜想:这心思奇怪的老娘,倒是懂给她备防狼用具。
新婚喜庆,搞得跟上战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一架才能进门呢。
她娘还在絮絮叨叨:“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豫王此人行径虽是荒唐了些,但品性纯良,做事有分寸,你们大约也是不会有什么冲突的,就放心的去吧!”
然后她就被喜娘和她娘按着脑袋推上了花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这么被泼了。
鞭炮之声炸响,外头看热闹讨彩头的人都在鼓掌欢笑,目送婚轿远去,然而里头坐着的当事人并不觉得开心,别人的热闹统统与她无关。
没料错的话,轿子周围跟着的都是些武术好手,她肯定跑不了,于是她平静下来,坐在轿子里数珠帘,想想未来规划。
轿子一晃一晃,珠帘一晃一晃,她也一晃一晃。
与此同时,豫王府。
越临风则是被他母后的人,用剑指着来迎亲的,院子里一队禁卫军站成排,那架势,仿佛看押犯人。
今早越临风起来的时候,跟花倾颜的状态是一样的。
当他外衣都没穿就往门外冲说自己要上茅厕的时候,就看见禁卫军统领萧常提着重剑,跟门神一样伫立在门前,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任越临风说什么都不让踏出房门一步。
看准时机,身后一群人拥进去,伺候豫王穿衣洗漱。
萧膀膀大腰圆,身材敦实,一身铠甲尽显威武高大,杵那跟个木头一样,丝毫没有恻隐之心,豫王几次闯门失败后终是垂首颓座,任人摆布。
萧家是言家的下臣,萧常的父亲早些年是言国公的幕僚,萧家是言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为言家马首是瞻,是为不二之臣。
豫王之母昔妃,名言昔,乃言国公之女,四妃之一,萧常作为她的得力助手,一大早就被谴来豫王府。
守到豫王穿戴好之后,再按着吉时出发,昔妃有交代,豫王不听话就按着他的头押过去。
不过好在豫王察言观色一流,不敢挑战昔妃的权威,他顺利出门上了马,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来到相府,新娘子上了轿子,萧常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整什么幺蛾子。
应该说暂时没出幺蛾子,再过多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豫王府的宾客大多都是皇家贵戚,而皇帝和昔妃坐在上座,拜天地的时候,越临风低下头来,想瞄一眼盖头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