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哪根筋搭错
初阳普照，洒在身上暖意渐行。
豫王府后花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
“魏韧，近来皇帝身体如何了？”
“回王爷，御医说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长廊亭台，中央那座假山旁栽了红樱花，斜斜对过去还有一小片空地，尚未做其他园艺设计。
看到这，突然转移了话题，走在前头那位指了指那边，“你觉得，那处用来做点什么好？”
魏韧谨慎地回答：“咱们新府落成不过月余，属下觉得，日后王爷有需要再另作修建即可，不必急于一时。
若是您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匆忙找工匠按常规设计下来，最后显得画蛇添足，反而浪费了那块地方，不如先不要动。”
“嗯，你懂我。”前半句乍似闲谈，越临风忽然话锋一转，“那我这个时候去求见皇帝你觉得会怎样？”
“……”魏韧怔了一下，随即道：“陛下恐会把您打出来的。”
魏韧隐约知道王爷在说什么，王爷心里难道真的听了花倾颜的威逼，要去请旨退婚？
非明智之举，这是引火烧身！
王爷不会去的吧？
魏韧仍在心中揣度，就听越临风说：“老头子多管闲事，把我逼得如此为难。这桩婚事我不愿，还不允许我反对，是何道理？”
“殿下慎言。陛下自是有他的道理的，考虑到您的身体，怕您……”魏韧话到嘴边，又不敢往下说了。
“怕我随时翘辫子，赶紧给我找个媳妇生个娃？”越临风瞪了魏韧一眼，嘴巴没个把门的，像匹脱缰的马，张口就说，向来没什么礼教规矩。
在市井混多了，说话都快成二流子了。
魏韧被瞪得站在一边一时无话。
虽说越临风口中诉说不满，但是他母妃劝诫，让他这阵子别再气他父皇了，所以他也没办法进宫请旨，跟那老头拗退婚的事，再把老头气病了，他的罪过更大了。
越临风遂在心里叹气，双眼像是望着丞相府的方位，轻声道：“花倾颜，不是我不想取消婚约，是我无能为力啊。”
越临风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有无奈的时候，还有自己的名声居然烂到这地步，让一个女子宁愿逼着他退婚都不肯嫁，或者说真是怕他死了，变成寡妇。
世人皆趋利避害，只想着自己。
人性尚且如此，他也能理解，但纵使他不愿意伤害人又如何，他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根本没得选择。
他做给外界看，唯一的抗争就是叛逆，当个风流小纨绔，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混日子，天塌下来他也不用管。
不过，他在这操心个什么劲？
花倾颜危言恫吓，他没找她算账就已经很宽容了，还替她着想？算了吧！
不想了，找宁少贤他们听曲儿去！
一般来说，古代女子被退婚后会留下污名，好点的人家都退避三舍了，再嫁也不容易，即使高门大户人家也心有芥蒂。
不过花倾颜已经不是原来的花倾颜，她是个现代人，现代的思想，她是不在乎这些，而且满心都在打算离开这里。
莫名其妙被人在背后点名的花倾颜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心想，八成是落水没及时换衣服感冒了。
而后又听见红鸾状似欣喜的在屋外大喊了一声：“夫人，您回来了啊！”
花倾颜眼神一定，迅速将桌上东西收好，往帐子里一塞。
华悠然和花倾漫从圆觉寺进香回来了，听说花倾颜跳河的事，还去找了豫王的麻烦，一下马车就奔往花倾颜房中。
豫王再混，那也是个王爷，她这么做也太不敬了！
而且万一豫王追究起来，反而自己落个不是，借十个胆子她也不应该去找豫王麻烦！
昏头的爹养出昏头的女儿，都昏头了！
华悠然在心里将花倾颜责怪了八百遍。
“倾颜也太不像话了，哪里像个姑娘家能做出来的事！”华悠然匆匆步行过来。
红鸾迎上去行礼，然后引她们进内屋。
扶在华悠然一侧的花倾漫说道：“娘，姐姐也是为了我的事着急，您就别怪她了。”
华悠然用指尖点了一下花倾漫轻扶过来的手，“你呀，就知道袒护她。”
华悠然心想，她不过才离家两天，就惹事了，都是平时对她太放纵了，没严格管教，相府的脸面都快被这个大女儿丢尽了，远不如二女儿乖巧听话。
丞相花厉亭只娶了一位夫人，两个女儿，小女儿惯会撒娇装乖，故此偏心小女儿，大女儿做什么她们都不甚满意，花倾颜此次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更是招骂了。
“姐姐为我好，我说些好话不是应当的嘛。”花倾漫撒娇依偎着，轻靠在华悠然的肩上。
她们一进来，花倾颜就见着她俩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
“你们怎么来了？”花倾颜抬头看了一眼，面上有些不悦。
“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你又惹祸！”华悠然言语中也带些愠怒，推开花倾漫的手，兀自就坐到花倾颜对面去。
“哦，来教育我的是吧，此番你去寺庙里不是为妹妹求桩好姻缘？”花倾颜自顾自的喝茶，没给这个娘好脸色，“又哪里顾得上我。”
这娘偏心，凡事都为妹妹着想了，从没为她着想过，她角色代入进去，实在是做不了孝顺女儿的。
“姐姐，你就别惹娘生气了。娘不过是关心你，一下马车就来你这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花倾漫见两方僵持着，这会儿开口规劝。
“是吗，那我可真谢谢了哦。”花倾颜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看纱帘，看窗外，看茶杯，看屋顶，就是不看这对一唱一和的母女。
唇碰着杯沿边，低声说了一句：“多费唇舌。”
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淡漠疏离，自觉把自己摘出来当外人看，不想跟她们亲近。
花倾漫整个人一僵，然后就梨花带雨的落了泪，低低的泣诉：“姐姐，你还在怨我和父亲吧。”
“我们都是最了解你的，本身将婚事推给你实属无奈之举，我们也是早看出你心里有豫王。所以我们认为你应该是愿意的，没想到你……”
“罢了，是我不对。没问过你的意见便同父亲提了一嘴我的想法，你若不愿，便让我嫁了吧！”
这话听来花倾漫是没什么错的，她只是打着为姐姐好的名义，将这“天作之合”的大好事推到姐姐的头上。
是个体贴的，为姐姐着想的妹妹。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落到花倾颜眼里，要由衷的赞一句：姑娘绿茶技能不错呀！
“别说这些了。”华悠然给花倾漫擦了泪，一口气哽在心里，“倾颜，你妹妹也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也别反应过激了。”
花倾颜：“你们说的都对，我不说了，可以了吧。”
华悠然知道花倾颜脾气倔强，以往却没有这么不尊重她，当着面的给她们难堪。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大女儿，看起来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像你平常认识的某个字，突然写出来，乍一看，其实是对的，但是你多看了两眼，又觉得不对，可你也不知道怎么改，总觉得还有别的写法才该是它正确的样子。
于是她找了好点的解释，以为是这几天将花倾颜束缚得太紧，对她太严肃，才导致她这样针锋相对。
便语气缓和了些，“倾颜，别怪母亲要说你，你多大的人了，还总是想不开，你的行为举止也该收敛一些。
豫王如今跟你妹妹指了婚，事情已成定局，你就更不应该再去招惹他了，免得被人耻笑。”
华悠然见花倾颜还是油盐不进，继续说道：“我听下人说，你竟还做出伤害自己的事。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脑子里想些什么，害得大家担心！你可莫要再做傻事了，啊？”
“放心吧，我不会的。”现在的花倾颜固然是不会想不开的，她最惜命，等她找到那个推她下水的王八蛋，一定要先抽他两巴掌。
该说的说过了，见花倾颜态度有了好转，华悠然面上也温和了些，从怀里摸出一个包成六边形的平安符，坠着红流苏，精巧得跟荷包似的。
也不管她要不要，就递给她，“娘给你求的，你同妹妹一人一个。”
花倾颜“嗯”了声，心想这肯定是顺带给她求的，毕竟只给花倾漫一人求平安符宠得太明显了，会加重她的不满。
她接过平安符，随手塞在腰带上，便说困了，要睡觉。
“大上午的，睡觉？”华悠然的思维也是丝毫不带拐弯的，当即质疑出声。
“回笼觉。怎么，不行吗？”花倾颜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花倾漫温柔的对她微笑，拉了拉母亲的衣服。
“嗯。”花倾颜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床。
背后的门关上，刚走出去的华悠然就想不明白，人怎么能变得那么快，于是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这般躲懒了？”
以往倾颜没事都是出门去的，哪怕过府找谢家小姐聊天，或者绣点手绢荷包之类的小东西，虽然确实绣的不好，但也比大白天睡觉强，她是哪根筋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