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怜悯
不知为何,纳兰容若当上公主后,特别不习惯别人触碰她,尤其是沐浴的时候,一次,一个新来的宫女不懂,在纳兰容若沐浴时,摸了下她的肩,结果,直接被纳兰容若驱除出了昭阳宫。
长公主不要的奴婢谁会想要?宫中大都是娇养的妃嫔,看不起她们这些下等人,自然不会要她们,那个奴婢最后,也被赶出了宫中,现在还不知道身处何处。
但,当她看到公主殿下因为手不便而皱起一张脸时,她想到了家中的胞弟,不高兴的时候也是这样,公主才十岁,只比弟弟大几岁。于是,这话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
“嗯?”纳兰容若一听,眉头像两条绳子一样扭在了一起。她非常不爱被人碰她。
纳兰国都城在南方,全年几乎阴雨绵绵,又湿又热,这也导致纳兰国的蛇非常多。别人触碰她时,她总会想起那种滑滑的东西,吐着芯子向人滑来。
一想到这,纳兰容若心底直恶心。
宫女见她皱起了眉头,知道说错了话,慌忙跪下:“殿下,奴婢说错了话,请殿下恕罪。”
纳兰容若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你为何还来伺候本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就因为伺候本公主不好,就滚出了昭阳殿吗?”
或许是受了伤,纳兰容若有些脆弱,看到跪着的宫女,她没有力气来责备,现在她只想和一个活人说说话,感受一下,有人可以认真听她说话的这种新鲜,这种愿望也只有在现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才可以实现了。
“殿下。”宫女见纳兰容若没有什么动怒的样子,紧张消失了些,“奴婢看殿下皱眉,像极了奴婢在家的弟弟,奴婢,奴婢刚刚不小心把殿下当作了奴婢家的弟弟,故多嘴了一句。”
“你说,本公主像你的弟弟?”纳兰容若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她形容成“弟弟”。
“是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提到他,宫女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主的话,奴婢才过及笄之年。”
“你弟弟多大了?”
“才刚刚垂髫。”
“你,很爱你的弟弟吧?”
听到这,宫女笑了笑:“奴婢在这世上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奴婢愿意用性命去换取他一生的平安。”
“那你为什么要来皇宫?你难道不知道一来皇宫,除非你死亡,否则永远不可能离开这儿的。”
纳兰容若从出生起,除了待在帐篷就是皇宫,外面的世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在心里,外面的世界应该和宫中没多大区别。
她很好奇,这人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唯一的亲人,那为什么不待在他身边呢?这样不是可以更好保护他吗?
宫女一听,内心的苦涩是怎么也忽略不掉:“奴婢是同龄人中最后一个离开家乡的,奴婢居住的地方太穷,为了生存奴婢不得不离开他。比起永远不可以相见,奴婢更希望可以让他好好活着,而不是过着像以前奴婢爹娘一样没住的地方,任人驱赶。”
宫女说到这眼睛里有些泛红,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想和自己的弟弟好好活着,为地主放羊也好,作田也罢,只要活着,有一个稳定睡觉的地方便好。
纳兰容若抿了抿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安静了一会儿,轻轻道:“奴婢无名无姓。”
“你跟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人,这样,我给你取个名字,我功课学得不好,对取名什么的不行,偶然看过书上大圣人的诗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样,给你取个同音,时辰的时,就叫你,时风可好?”
“时风?”宫女仔细地念叨着。
“不错。”纳兰容若道:“以后你就在本公主身边伺候着。本公主每个月给你一两银子可好?”
“奴婢多谢公主殿下!”宫女,不,她现在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姓名了,时风,这名字可真好听。
“行了,别谢来谢去的,过段时间,本公主派人把你弟弟接来和你一起住吧,这宫中多个人,也有点人气。”
“是。”
纳兰容若半个身体泡在水里,鬓角的水珠一点点落到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洗完后,时风服侍着纳兰容若穿好衣服,穿毕,纳兰容若走向了寝宫。
她躺在床上,几年前的军营生活,让她习惯了躺在床上思考问题。
孩子的心都是敏感的,纳兰容若总感觉纳兰琛不喜欢她,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是没有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啊。
她只不过想好好地练习一下剑法,留下些爱好,快乐些,自在些,不像其她妹妹一样只学着礼教,然后听从父皇或者大臣的意见,成为一个工具,嫁给某人,像一个藤蔓一样,依靠着过一辈子。
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的思想为我服务,我只属于自己。
她看向床头挂着的剑,那不仅仅只是一把有些微微生锈的铁剑,还是她的自由和骄傲。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时风的声音:“殿下,常公公来了。”
常公公,正是纳兰琛身旁的红人。派这么一个大人物来,纳兰容若顿时不知道纳兰琛要干什么了。
但她还是急忙穿好衣裳下了床,慌忙地穿上了鞋,时风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公公快进。”
常公公看到纳兰容若,笑道:“公主殿下,陛下要奴才来给公主殿下送礼来了。”常公公朝后喊道:“还不快把东西抬上来。”
身后,一个奴才走了出来,捧着一件包裹严实的东西上来。
“把它拆开。”
奴才急忙把外层的布拿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剑,纳兰容若从奴才手上拿过剑,入手处传来上好檀木的的细腻感,在灯光照射下,散发着丝丝寒光。是把不多得的好剑。纳兰容若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公主殿下,”常公公见纳兰容若喜欢这把剑,微微弯腰,恭敬道:“这是陛下送给殿下的,皇上还让洒家告诉殿下,殿下受了伤,这些日子就先不要再去军营为好,而且,殿下伤好后,去军营的时间也改为两个时辰。”
言尽,常公公行了个礼“陛下的话,洒家已经转告殿下,夜已深,就不打扰殿下休息。”
一声关门声,昭阳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
纳兰容若把剑挂在床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堆补品,终于松了口气。
一年像流水一样,匆匆地过去了,这年纳兰容若又长高了不少,个头猛长。还未及笄,便有七尺多高。一头微黄的头发高高扎起,身穿便装,腰配宝剑,眉间透露出一丝不符合身份的英气,从远处看去,不细看,会误以为是哪家翩翩少年郎。
“殿下。”看着纳兰容若,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来拜见她。
“嗯。”纳兰容若挥了挥手,抽出腰上的宝剑,像以往一样练了起来。
用一句诗来形容: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毕,众人皆拍手称赞。
傍晚,纳兰容若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却不知为何今天莫名的睡不着。她试了几次,依然睡不着,无奈她只好坐了起来,挪到窗口数着窗外的繁星。
月亮悄悄移了个位置,窗外不停传来蝉的鸣叫,一转视线,月便有了阴晴圆缺。池塘倒映出昭阳宫的影子,飞檐处停留着几只乌黑的鸟,圆圆的眼睛通过池塘,和容若对视一眼。
纳兰容若关上窗子,躺回了床上,眼睛上下打架,正准备闭上时,一阵刺耳尖细的声音将她强行拉了回来:
“皇上驾崩了!”
纳兰琛驾崩了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这么晚才死。
早年和新帝争夺天下时,因不留心落下了病根,他撑了六年,名贵补品,天下奇材,终究还是没能延长他的寿命。
纳兰琛葬礼的这天,不管是宫中还是民间,全都哀嚎一片——即使有些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周围的人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下哭。
几天后,纳兰琛风风光光地下葬了,葬于陵园。
这天后,民间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热闹。
民间恢复到了以前的快乐。但宫中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目光都只停留在,纳兰琛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