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别两宽
腊八过了就是年。
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转眼就到了年关。
苏穗岁在腊月二十三便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东西。
这是她来到这儿过得第一个新年，事事都觉得新鲜，这几日没少在街上晃悠置办年货，看什么都想往家里搬。
二十六店里便关了门，她给店里的没人都封了一个红包。
钱不多，每人二百文钱。
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少的银钱了，有几个东家发了月钱还会另外给一笔钱。更别说掌柜的还给他们一人置办了一份新年贺礼，一只鸡，一条鱼，还有两斤的猪肉。
周玉锦这几个月都住在店里，有杜若给她把脉开药，她日日养着身子，身子如今已然是大好。
就在店关门的当日她主动开口随刀九回了家，柳巧云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只能将那些不该说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
她们早就今非昔比，她是托掌柜的福才能过个安稳日子，若是没有刀九，三小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三小姐开口同他回去，她有什么资格说出拒绝的话。
这么想着，她还是抬脚追了出去，叫住两人。
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说。
刀九默默走远了几步，给两人留出说话的时间。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一两碎银子偷偷塞给周玉锦，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不想回去，我去求求掌柜的。”
周玉锦反手将银子还给她，摇头笑道：“不用担心我。”
“可是……”
周玉锦长叹一声，冰冷的指尖轻抚上她脸颊上的疤痕，嗓音轻不可闻地说道：“傻姑娘，我都已经将过去的事情给忘了，怎么偏偏你就是放不下呢，我们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了，该走出来了。”
刀九是不是个良人她不知道，但她清楚刀九是个好人。
难得的好人。
两人成亲，他帮自己脱了贱籍，家中恨不得是砸锅卖铁给她养病，从来没有说一句重话。
她不提回去，刀九从未说让她回去。
两人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从来不做让她为难的事。
他只不过是没有一个良好的家世，在品行方面，至少……比她曾经的未婚夫婿要担当。
迎新春，家家户户都不闲着，两人回到村里，就看到刀母正在打扫院子，见到两人一起回来，只是给她一个眼神，并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
“娘——”刀九喊了她一声，将手中提着的肉给她，“这些是店里掌柜的给的，还给了我和玉锦每人两百文钱。”
刀母扫着院子，并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
给再多又如何，还不是都花在了这个病秧子身上。
他只能先让周玉锦进屋，自己将东西放到灶房里。
他站在灶房良久，一手摸着胸口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将东西拿出来，再等等吧，等过完了这个新年……
过完了这个新年，他便拿出来。
刀九走进房间，便看到坐在床沿叠着衣服的周玉锦。
仿佛回到了自己见她的第一面，她即便是一身狼狈，病痛缠身，也难掩一身的芳华，在他看来就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走近，紧张地说道：“娘那边我会再好好同她说一说，你别生气，杜姑娘说了，你事事要放宽心，这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没有。”周玉锦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诸多不对的地方，晚会儿我下厨给娘赔罪。”
“你很好。”他说着目光在她那双葱段一样的手指上掠过，这双手该是弹琴作画的手，而不是烧柴做饭。
他还是下了决心。
她摇了摇头，除了一张皮囊还能看，旁的有什么好。
然而自己这副能入眼的皮囊对于这种家庭来说，更多的只觉得是祸端。
刀九捏了捏拳，见她没有再同自己说话的意思，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他从怀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到她跟前。
“什么？”周玉锦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在看到是什么东西后，豁然起身。
她死死盯着上面的字瞬间便红了眼眶，“刀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刀九别开眼，哑声道：“杜姑娘说了，你的身子只要平时好好养着，有根治的可能，我知道我没出息，嘴笨，什么都不会做，你跟着我只会受委屈，既是这样，我们还不如和离了。”
他读过书，识得几个字，但不多，这封和离书还是请了董平生帮他写的，他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要休了我？”
“是和离。”
“你有没有问过我？！”
他不需要多问，看便能看出来了。
她在店里时好不开心，几乎日日都有笑脸。
但在这儿的时候，他几乎不见她笑。
“我是一家之主，有这个权利和离。”他抿了抿唇说道，“家中还有你一些衣物，你收拾收拾吧，明个儿我再送你到城里，到时候你就跟着掌柜的，往后任凭你改嫁，绝无争执。”
……
“和离！”
“你嫁给他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凭什么和离，他知不知道和离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这让你之后该怎么过……”
柳巧云没想到要回去过年的人，在第二天背着个小包袱又回来了，听完周玉锦的话，柳巧云拍案而起，满是对刀九的不满。
“巧云。”周玉锦打断她的话，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黯然，一字一句的陈述，“他很好，他没有对不住我，是我不好……”
是她嘴上说着要接受，却从来没有真正想接受那个人，是她自欺欺人的说自己放下了，到头来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说到这，她心口就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往上扎，疼得她落下泪来。
家中出事后，刀九是第一个真心待她之人，如今也是走散了……
苏穗岁轻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出安慰她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大家都能看出来刀九对周玉锦的重视，她从来都没想过刀九会自愿放人。
能安慰她什么呢？
刀九对她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始终走不进她心里也是事实。
与其绑在一起痛苦，还不如放手来的干脆。
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刀九肯提出和离，苏穗岁倒是还高看了这个人一眼，挺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