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
她受不住村里的闲言碎语,也觉得生活无望,整日在河边哭自己悲惨的人生。
就在前天,苏岁岁在河边洗着衣服默默流泪,起身时眼前一黑,就这么跌进了河里,正巧被人看到。
落到别人口中,就成了她苏岁岁死了夫君,伤心之余投河自尽了。
她将手臂搭在眼睛上,不住唉声叹气,要是在她那个社会,带着一个孩子还能过得下去,在这里,人人过得艰难,孤儿寡母更是难上加难。
她这个后娘带着一个三岁的奶娃娃,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想到这,她陡然意识到什么。
孩子……
对了,孩子呢?
苏穗岁坐起身,扶着床沿下地。
院子里苏王氏编着竹篓,苏家大嫂和二嫂坐在一旁跟着编织一些小玩意儿,只等每月几个乡村的草市开了以后,拿着这些东西到草市上换点吃的。
她现在所在的村庄叫柳叶村,坐落在犁山山脚下,隶属于清平县,离县里近两个时辰的脚程。
村里人若是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到县里一来一回太远,所谓“草市”,便是邻近的几个村庄为了方便,寻了一个宽敞的路口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进行交易。
苏穗岁出了堂屋,一眼就看到院子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娃娃。
孩子有个好名字,叫秦鹤鸣。
秦猎户对这个孩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吃穿都是最好的安排,孩子养的白白胖胖,好似是年画里的福娃娃。
苏岁岁一直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对孩子多有忽视,这些日子都是苏王氏照看着她们母子。
苏大嫂和苏二嫂都有闺女有儿子,她这个当奶奶的,不可能说只看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孙,不看亲孙子。
这不,秦猎户去了有半个月,孩子瘦的完全变了样。
头发乱糟糟顶在脑袋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谁换成了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还短了一截。
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穗岁一看到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脑瓜子嗡嗡的。
孩子听到开门的动静,慢半拍地转头看。
孩子本不亲近她,但比着苏家其他人,她反倒是成了最亲近的人。
见到是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憋着嘴不敢哭出声,朝她伸出小手要抱抱。
“娘——”
她脑袋更疼了。
一个母胎单身,一朝穿越,直接无痛当妈了。
苏穗岁心下重重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任由着小奶娃扑进自己怀里。
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这件衣服,霉味混杂着馊味,能把人熏晕过去。
苏大嫂冷哼一声:“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晦气,再大的福气都哭没了。”
秦鹤鸣死死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鹤会再少吃一些,一天只吃一顿饭,娘不要卖了我好不好。”
苏穗岁视线扫过檐下的苏大嫂和苏二嫂,苏二嫂眼神有所躲闪。
“这话是二嫂说的?”苏岁岁问。
苏二嫂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方才一直哭闹,我就是同他说了句玩笑话,他若是再不听话,就把他送人,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要不大嫂之前都说二嫂不长脑子呢,知道他是小孩子,也该明白,小孩子最容易将大人的话当真。”苏岁岁手轻抚着孩子的后背,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大嫂脸色一变,神情不自然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没脑子的话,家里养你一个都不容易了,还要养一个小的,你当家里是有金山还是有银山啊,把这个小的找个好人家卖了,对我们都好,说不定还能再给你找你们亲事呢。”
苏王氏说谁都不是。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岁岁在家的这些日子,她心里清楚,吃穿的确都是他们当爹娘的负责,两个儿媳心里早就不满了。
她还是要为这个家的和睦考虑,苏王氏打着圆场,“好了,都少说两句,岁岁,你身子还弱,带着孩子先进屋。”
“不用了。”苏穗岁眉眼冷淡,
“之前我嫁到夫家,我夫君每次打了猎,有一半都拿回来孝敬爹娘了,当时两位嫂子都没少吃吧?
如今我不过是在家住几天,都觉得碍着你们的眼了,还想将孩子卖了去,这个家看来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这就带着孩子回我该待的地方。
我夫君还开垦了几块地呢,眼看着都到了眼收成的时候,我们母子俩总不至于饿死。”
不说她隔三差五往娘家送东西,就是秦野在的时候,两个嫂子也没少过去打秋风。
此话一出,苏大嫂和苏二嫂犹如被人扼制住了咽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秦野开的地在他房前和屋后,虽说土地不肥沃,但还是有收成的,他们都分好了,房前归大房屋后的归二房,眼看着都要到收成的季节,说没就没了,那怎么成。
苏王氏只当岁岁说这些,是故意说给她两个嫂子听,但真当她背着个小包袱,怀里抱着孩子从房间里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这孩子是认真的。
苏王氏忙起身去拉着她进屋,低声说道:“你嫂子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你身子还没养好,孩子又这么小,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过来,还是住在家里的好,改名娘说道说道她们,让她们少嚼舌根子。”
“娘的话两位嫂子听得进去?她们就是做主将我再嫁了人,娘也阻止不了吧。”她斜了两人一眼,平静地问。
他们姓苏这一家人,说好听点是老实巴交,与人和善,安分守己,说难听点就是窝囊没本事,娶的两个儿媳倒是一个赛一个厉害,把夫君都拿捏的死死的。
人家都是婆婆苛待儿媳妇,儿媳妇在婆婆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家是婆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唯恐她们心里存了气。
估计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户。
苏王氏眉眼耷拉下来,赧然开口:“娘只是不愿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家里的和气。”
都商量着怎么收十两银子把人卖了,还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回去住,家里少了我这双筷子,会更和气。”
留在这只能是看人脸色。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还不如猫多。
两人回娘家住了不到半个月,原主和秦鹤鸣便变得面黄肌瘦。
再住下去也没意思。
“岁岁,一定要这样吗,就不能和之前一样,你稍微忍让一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苏王氏伤心地说道。
“娘,我之前可没少忍气吞声,如今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事情都看开了不少,遇事也就不想再忍了。”